第64章 黄亦玫第一次见到白晓荷(1/2)
帝都的秋意渐深,天空呈现出一种高远的湛蓝。在水木大学生物医学实验室里,白晓荷正穿着白大褂,专注地盯着显微镜下的细胞切片,记录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数据。窗外是秋日明媚的阳光,却仿佛与她无关。她的世界此刻只有移液器的精准刻度、离心机的低沉嗡鸣,以及那个需要反复验证的实验假设。
直到放在实验台一角的手机,发出了一声预设的、柔和的提醒音。她猛地从微观世界中惊醒,看了一眼时间——下午四点三十分。像被按下了某个开关,她迅速而有序地开始收尾工作:保存数据,清理台面,将样本归位。动作利落,带着一种急于奔赴某个重要约会的迫切。
她脱下白大褂,仔细挂好,然后拿起手机,快步走到实验室外相对安静的走廊。深呼吸了一下,仿佛在积攒勇气,她才点开那个熟悉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通,那边传来苏哲特有的、沉稳而略带疏离感的声音,背景里似乎还有隐约的键盘敲击声或纸张翻动的声音。
“晓荷?”
“苏哲,”白晓荷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期待,“你晚上……有时间吗?我实验刚告一段落,大概七点左右能结束。”她没有直接要求,而是先陈述自己的情况,留下余地。
电话那头短暂沉默,似乎是在查阅日程。“七点半,”苏哲的声音传来,精准地给了一个时间点,“我让司机去生物楼接你。地点我稍后发给你。”
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情意绵绵的询问,只有高效的时间确认和安排。但这对白晓荷来说,已经足够。她的脸上立刻绽放出明亮的光彩,仿佛所有的疲惫都被驱散。
“好!那我等你消息!”她的语气里充满了雀跃。
挂断电话,她靠在走廊冰凉的墙壁上,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刚才实验的枯燥和压力,瞬间被即将到来的约会冲淡。对她而言,每一次与苏哲的见面,都像是灰白科研生活中的一抹亮色,一次值得精心准备的盛宴。
晚上七点半,苏哲那辆黑色的迈巴赫准时停在生物楼门口,如同一个沉默而可靠的承诺。白晓荷早已等在门口,她换下了实验服,穿上了一条优雅的连衣裙,外搭一件质地精良的风衣,脸上化了淡妆,长发也精心打理过。她快步上车,车内弥漫着淡淡的、属于苏哲的木质香调。
“等很久了?”苏哲的声音从身旁传来。他似乎也是刚从某个会议或工作中抽身,西装外套随意放在一旁,衬衫领口微解,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但依旧维持着得体的姿态。
“没有,刚下来。”白亦玫摇摇头,目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倾慕。
晚餐地点通常是由苏哲定的,无一例外是那些需要提前数月预订、环境私密、服务顶级的餐厅。今晚是一家能看到故宫夜景的顶层法餐厅。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穿着燕尾服的乐手在角落拉着舒缓的小提琴,侍者无声而精准地服务着。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窗外是沉淀了历史底蕴的紫禁城,在现代化灯光的勾勒下,静谧而壮丽。
“实验顺利吗?”苏哲切着盘中的鹅肝,随口问道,目光并未完全从食物上移开。
“还……还行,就是有个数据一直不太理想。”白晓荷试图分享一些实验中的小烦恼。
“嗯,科研就是这样,反复验证是必要的。”苏哲给出一个客观、理性的评价,如同一个耐心的导师,却少了几分恋人间的共情。他随即自然地转换了话题,聊起了最近全球经济动向,或者他遇到的一个有趣的投资案例。
白晓荷努力地听着,试图跟上他的思路,适时地点头,发出表示理解的轻叹。她插不上太多话,他的世界过于宏大和高速,她更像是一个安静的听众,沐浴在他偶尔投来的、带着审视意味的欣赏目光中。
这顿晚餐,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演出。环境是完美的,食物是顶级的,对话是得体的,甚至连彼此的微笑都像是经过度量。有浪漫的形式,却似乎缺少了某种灵魂碰撞的、真实的温度。甜蜜是有的,但那甜蜜更像是一种符合场景要求的、程式化的表现。
晚餐结束后,司机沉默地将他们送回苏哲位于cbd的顶层公寓。电梯无声而迅速地攀升,将城市的喧嚣彻底隔绝。
公寓内部是极致的现代主义风格,线条冷硬,色彩单调,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却冰冷的都市夜景,像一个设计精美的豪华牢笼。这里缺乏生活气息,更像是一个高级酒店的套房,一切井井有条,却没有人间烟火的味道。
关上门,空间里只剩下他们两人。之前的社交面具似乎可以稍微卸下一些。苏哲会松一松领带,去酒柜倒两杯酒。
白晓荷则会有些拘谨地坐在那价值不菲的意大利沙发上,看着他在光影中挺拔的背影。身体的靠近,成了此刻唯一能切实感受到亲密和拥有的方式。
他会走过来,将酒杯递给她,然后很自然地揽住她的腰,吻她。他的吻技很好,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节奏感,能轻易点燃气氛。白晓荷则会沉醉在这种亲密接触里,仿佛只有在这种时候,她才能确认自己是他“女朋友”的身份,才能暂时驱散那种萦绕在心头的、若即若离的不安。
他们会在卧室里缠绵。苏哲的动作依旧带着一种理性的克制,即使是情动时刻,也似乎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薄膜。他会照顾她的感受,却很少会有失控的激情或情感的自然流露。一切仿佛都在他的掌控和计划之内。
事后,他可能会靠在床头,短暂地停留片刻,手臂随意地搭在她身上。白晓荷会依偎在他身边,贪恋着这片刻的温存,听着他平稳的呼吸,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点。
但通常,这种温存不会持续太久。苏哲可能会起身,去书房处理未读完的邮件,或者接一个海外打来的工作电话。他仿佛一个永不停止的陀螺,即使在私密空间里,也有一部分灵魂始终系于他的商业帝国。
白晓荷独自躺在宽大而冰冷的床上,听着书房隐约传来的、他压低了的交谈声,看着窗外永恒不变的都市灯火,心中会泛起一丝细微的、难以言说的失落。他们的约会,像两个在各自轨道高速运行的天体,短暂地、按计划地交汇,共享一段程式化的浪漫和身体的热度,然后,又即将沿着既定轨迹分离,等待着下一次由她发起、由他确认的“连线”。
这种关系,满足了她对苏哲的幻想和拥有感,却也像这间公寓一样,华丽,精致,却始终缺少一种真正扎根于日常的、温暖踏实的生命力。她知道他忙,她告诉自己应该懂事,应该满足于这短暂的相聚,但内心深处,那份对更深刻联结的渴望,如同暗流,在每一次约会结束后,悄然涌动。
帝都的十月,秋意已浓。清华园仿佛被打翻的调色盘浸染,银杏大道流金溢彩,枫香树绯红似火,天空是一种洗练而高远的蓝,阳光透过疏朗的枝桠,在地上投下斑驳跳跃的光影。这是一个适合散步、适合沉思、也适合不期而遇的季节。
对于黄亦玫而言,这是一个寻常的周末午后。她陪着母亲吴月江在熟悉的校园里散步。秋风带着微凉,拂过脸颊,也卷起地上层层叠叠的落叶,发出沙沙的脆响。她们沿着湖边的小径慢慢走着,聊着家常,聊着工作,气氛温馨而宁静。黄亦玫挽着母亲的手臂,享受着这份难得的闲暇与亲情慰藉。她努力地将自己的生活经营得充实而平静,试图让那段名为“苏哲”的过往,真正成为被封存的、不再泛起涟漪的记忆。
然而,命运的轨迹,总会在人最不经意的时候,产生微妙而残酷的交错。
就在不远处,另一对身影也在享受着秋日的校园时光。苏哲的继母,王曼丽教授,正与一位年轻的女孩并肩而行,言谈甚欢。那女孩穿着一件质地精良的米白色羊绒裙,外搭浅咖色风衣,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脸上带着涉世未深的、干净的笑容,正是白晓荷。
王曼丽对白晓荷这个“准儿媳”颇为满意。家世清白,学历耀眼,性格温顺,完全符合她对苏哲伴侣的期望,也极大地满足了她作为继母、同时也是清华教授的面子。她正亲切地与白晓荷聊着学校里最近的学术活动,语气中带着长辈的关怀与提点。
两条原本平行的散步路线,在一条栽满梧桐树的小径入口处,交汇了。
“月江?亦玫?这么巧,也出来散步啊。”王曼丽率先看到了她们,脸上立刻浮现出热情而得体的笑容,主动打起了招呼。同在一个家属区,又是对门邻居,这样的偶遇并不稀奇。
吴月江也笑着回应:“曼丽,今天天气好,带玫瑰出来走走。”她的目光随即自然地落到了王曼丽身旁的陌生女孩身上,带着一丝礼貌的询问。
黄亦玫也抬起眼,看向王曼丽,正准备叫一声“王阿姨”,目光却在触及白晓荷的瞬间,不易察觉地顿了一下。这个女孩……很面生,但气质干净,带着浓浓的书卷气,站在王曼丽身边,神态亲昵。
就在这时,王曼丽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脸上带着一种混合着介绍与些许不易察觉的炫耀的神情,侧身将白晓荷轻轻让到身前,语气热络地说道:“月江,玫瑰,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晓荷,白晓荷,我们学校生物系的博士,刚考上没多久。”她顿了顿,笑容加深,刻意放慢了语速,清晰地补充了最关键的一句:
“也是……我们家苏哲正在交往的女朋友。”
“苏哲的女朋友”。
这六个字,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黄亦玫的心海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她的心脏在那一刹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停止了跳动。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带来一阵刺骨的寒意。她感觉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耳鸣声尖锐地响起,掩盖了秋风的絮语和母亲的寒暄。
她脸上的肌肉僵硬着,努力维持着最基本的礼貌表情,但眼底深处那一闪而过的震惊、刺痛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却如同冰面上的裂痕,迅速蔓延,又被她强行压制下去。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深深地,投向了那个叫做白晓荷的女孩。
白晓荷显然对这次偶遇和介绍毫无准备,脸上掠过一丝羞涩的红晕。她依循着长辈的介绍,礼貌地、带着点腼腆地看向吴月江和黄亦玫,微微躬身:“吴教授好。”她的声音轻柔,眼神清澈,像一汪未经世事的山泉,全然不知自己此刻的出现,对对面的人来说多么的不适。
黄亦玫看着这张年轻的脸,看着那双纯净的、带着幸福光晕的眼睛,看着她站在王曼丽身边那理所当然的姿态……一种尖锐的、混合着酸楚、荒谬和某种被刺痛的自卑感,像藤蔓一样缠绕上她的心脏。
原来,这就是他现在的选择。
水木博士,生物学,家世想必也很好吧?所以王曼丽教授才会如此满意,如此自然地介绍着。
和她这个当年那个“不懂事”、“不合适”的艺院学生,是多么截然不同。
她看得有些出神,目光仿佛要在白晓荷脸上刻下印记,比较着,审视着,同时也被一种无声的、巨大的失落感吞噬着。
白晓荷被黄亦玫那略显专注和复杂的目光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她并不知道这目光背后沉重的过往,只以为是对方的好奇或打量。她对着黄亦玫,露出了一个更加友善、甚至带着点讨好的、全无城府的甜美笑容。那笑容,像秋日里最明媚的阳光,纯粹,温暖,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了黄亦玫心底最柔软、也最疼痛的旧伤。
“哎呀,真是好孩子,”吴月江迅速反应过来,她压下心中对女儿的担忧,脸上堆起客气的笑容,对着白晓荷称赞道,“一看就是又聪明又乖巧,跟苏哲真是郎才女貌,般配得很。”她的话语是社会交往中标准的恭维,却也带着一丝母亲本能地、想要为女儿撑场面的意味。
王曼丽听得心花怒放,连连点头:“是啊,晓荷这孩子特别用功,苏哲也忙,两人见一面都不容易呢。”她的话语里,带着对“自家孩子”的疼惜,也无形中强调了苏哲与白晓荷关系的“正在进行时”。
黄亦玫站在母亲身边,像一个沉默的影子。她强迫自己从那种失神的状态中抽离,扯动嘴角,对白晓荷回以一个极其短暂、几乎看不出弧度的微笑,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干涩的音节:“你好。”
她无法说出更多的话,生怕一开口,那努力维持的平静就会碎裂,泄露了内心翻江倒海的情绪。
白晓荷依旧甜甜地笑着,全然感受不到这平静表面下的暗流汹涌。她只觉得这位亦玫似乎有些冷淡,但也许是性格使然,并未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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