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苏哲远洋看望黄亦玫(2/2)

她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滴在钥匙上,晕开细小的水痕。

就在这时,包间的门被轻轻敲响。侍者推着一个餐车进来,车上放着一个蒙着白布的画架。

“这是最后的甜品,‘画意’。”侍者微笑着退下。

苏哲起身,轻轻掀开白布。画架上是一幅水彩画——雪中的美院宿舍楼,一个男人倚在树下等待,画得正是今天下午的场景。而画的右下角,用工整的小楷题着一行字:“此心安处是吾乡”。

“你画的?”黄亦玫惊讶地看着他。她从来不知道苏哲会画画。

“在加州学的。”他有点不好意思,“想着总有一天,要亲手画出我们的重逢。”

画架的第二层,摆着两盏温好的黄酒,酒香醇厚。

他们举杯相碰,瓷杯发出清脆的声响。窗外,雪落无声;窗内,酒暖情浓。

晚餐结束时,已是深夜。侍者送来黄亦玫的大衣,苏哲自然地接过,仔细为她穿上。他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后颈,为她整理衣领,那个动作熟练得仿佛已经重复过千百遍。

走出“霁月”,胡同里寂静无人,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青石板上回响。雪已经停了,月色清亮地照在积雪上,整个世界泛着淡淡的蓝光。

苏哲仍然牵着她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这一次,她的手指已经变得温暖。

他们沿着胡同慢慢走,身影在月光下拖得很长。经过一个卖糖炒栗子的小摊,苏哲买了一大包,细心地剥开喂到她嘴边。栗子的香甜在寒冷的空气中格外明显。

“比今天那个男生买的好吃。”他故意说。

黄亦玫笑着捶他的肩:“小气鬼。”

走到夏美院门口时,宿舍楼已经熄了大半的灯。门卫大爷从窗户里探出头,看到他们牵着手走来,了然地笑笑,又缩了回去。

苏哲在宿舍楼下站定,月光照在他脸上,睫毛在眼下投下细密的阴影。

“今天之后,”他轻声说,“应该不会再有人给你送花了吧?”

黄亦玫这才想起那些被她忽略的玫瑰花。她从包里取出门禁卡,晃了晃:“要不要上去看看?我收集了所有追求者送的花,正好可以开个花店。”

苏哲挑眉:“挑衅我?”

“是又怎样?”

他忽然俯身,在她唇上轻轻一吻:“那就让他们知道,谁才是最终赢家。”

这个吻带着黄酒和栗子的甜香,在寒冷的冬夜里格外温暖。当他们分开时,彼此呼出的白气交织在一起,难分难舍。

“明天早上我来接你,”苏哲为她理了理围巾,“带你去看看那个院子。”

她点头,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中。手中的黄铜钥匙还带着他的体温,沉甸甸的,像一个承诺。

回到宿舍,室友从床上探出头:“怎么样?传说中的真人如何?”

黄亦玫走到窗边,正好看见苏哲走出校门的身影。他似有所觉,回头望来,朝她挥了挥手。

“比传说中更好。”她轻声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把钥匙。

月光如水银般倾泻在中央美院女生宿舍的水磨石地板上,勾勒出窗棂纤细的影子。黄亦玫侧躺在窄窄的单人床上,被子卷到下巴,眼睛在黑暗中亮晶晶的。

苏哲来了帝都。

此刻,他就住在离美院只有一条马路之隔的酒店里。也许正躺在某张陌生的床上,也许和她一样望着天花板,也许...也在想着她。

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跳变得轻柔而绵长,像夜风拂过琴弦。

她轻轻翻了个身,面朝墙壁,指尖在冰凉的墙面上缓缓划过。这面墙的另一边是空荡荡的走廊,再往外是帝都的夜空,然后——就是他。

不过几百米的距离。近到能共享同一片月光,同一种夜晚的气息。

她想起傍晚分别时,路灯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说“明天见”时,眼睛里的光比路灯还要亮。

“明天见。”她在被窝里轻轻重复这三个字,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忽然,她像想起什么似的,从枕头下摸出手机。屏幕的冷光照亮她带着笑意的脸。她点开和苏哲的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一小时前:

“到酒店了。你睡了吗?”

她当时回复:“马上睡。”

现在,她追加了一条:

“你窗外的月亮,和我这里的是同一个吗?”

发送完毕,她把手机贴在胸口,感受着那份微弱的震动,仿佛这样就能离他更近一些。

几乎是立刻,手机轻轻震动。他的回复来了:

“推开窗看了,是同一个。不过我觉得你那里的更圆。”

她忍不住笑出声,又赶紧捂住嘴,怕吵醒对面床铺的室友。

“骗人。”她回复,“月亮怎么会不一样。”

“真的。”他秒回,“透过你眼睛看到的月亮,永远更圆。”

这突如其来的情话让她的脸颊发烫。她把脸埋进枕头,嗅到上面残留的、自己常用的茉莉花香波的气息。忽然很想让他也闻到这个味道。

“你在做什么?”她问。

“躺着。想象你现在的样子。”

“什么样子?”

“头发散在枕头上,眼睛亮亮的,可能在笑。”

全中。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长发。

寂静的夜里,连呼吸都变得清晰。她刻意放轻了呼吸,想象着隔了一条马路的他,是不是也在这个深夜里,用同样的频率呼吸着。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亲密——他们共享着这个夜晚,共享着帝都的空气,共享着这一刻的思念。

她翻了个身,面向窗户。月光在窗帘的缝隙里流淌,像一条银色的河。她忽然想起他握着她的手,塞进自己的大衣口袋,两个人的呼吸在寒冷的空气里结成白雾,交织在一起。

那时的温度,仿佛还留在指尖。

夜更深了。宿舍楼里偶尔传来水管的声音,或是哪个晚归的同学轻轻的脚步声。但这些声音都变得遥远而模糊,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隔了一条马路的他。

她开始数羊。一只羊跳过栅栏,变成了他笑着的样子;两只羊跳过栅栏,变成了他皱眉思考的样子;三只羊...全部变成了他。

数到不知道第多少只,她终于有了睡意。在意识模糊的前一刻,她给苏哲发了最后一条消息:

“晚安。希望我们梦见同一个梦。”

这次,她没有等回复,把手机调成静音,塞回枕头下。

而马路对面的酒店房间里,苏哲看着那条消息,微笑着回复:

“好。梦里见。”

黄亦玫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她梦见春天来了,海棠花开了,而苏哲就站在花树下,对她伸出手。

这个夜晚,因为知道爱的人就在不远处,连梦境都变得格外香甜。

那一夜,没有隔着大洋的视频通话,没有冰冷的屏幕,只有海棠花纷飞的院落,和那个永远会在雪中等她的人。

帝都的夜色,不同于纽约那种由无数玻璃幕墙和霓虹灯交织出的、冰冷而炫目的光华,它更像一轴缓缓铺开的深蓝色水墨,沉静,温润,带着古城特有的、悠长而内敛的呼吸。苏哲下榻的酒店房间位于高层,厚重的窗帘并未完全拉拢,留着一道缝隙,容窗外稀疏的灯火和朦胧的月光渗入,在昂贵却毫无生气的地毯上投下一道狭长的、清冷的光斑。

房间里恒温空调发出几不可闻的低鸣,维持着一种精确的、毫无波动的舒适。一切都整洁得过分,床单没有一丝褶皱,物品摆放得如同经过测量,空气里弥漫着标准化清洁剂的味道,没有一丝个人的烟火气息。苏哲洗漱完后,将自己陷入那张宽大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的床垫中。

身体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缓缓蔓延上来,此刻占据他脑海的,却不是那些复杂的金融模型或人际权衡,而是一个清晰得近乎固执的身影——黄亦玫。

她就在不远处。

这个认知,像一颗投入静湖的石子,在他向来以理性和秩序构筑的内心世界里,漾开了一圈圈难以平息的涟漪。直线距离可能不超过几公里,在纽约,这不过是几个街区,一次短暂的出租车程。但在此刻,在这片属于她成长和生活的土地上,这几公里的距离,却仿佛被赋予了不同的意义。

他闭上眼,那栋有些年头的红砖楼,爬满了枯萎的藤蔓;狭窄的楼道里可能还晾晒着未干的画作;宿舍空间不大,堆满了画架、颜料桶和各类书籍,空气中常年飘浮着松节油和油画颜料的特殊气味。她的床铺,是靠窗的上铺,墙上贴满了她喜欢的画作复制品和随手涂鸦的草稿……

一种陌生的、柔软的情绪,如同夜色本身,无声地包裹着他。那是一种混合着强烈吸引、微妙占有欲,以及一种近乎怜惜的温柔。他想到了傍晚分别时,她站在夏美院门口,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好长,她用力朝他挥手,脸上是明媚得不掺一丝杂质笑容,眼神里却分明写着不舍。

“明天见!”她清脆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明天见。”他在心里,无声地回应。

这种近在咫尺,却又隔着一夜时光和几公里城市距离的思念,比隔着太平洋时,更添了一种奇异的焦灼和期待。当时,思念是抽象的,是越洋电波里的声音,是信封里的枫叶和照片,是计划中的下一次飞行。而此刻,思念是具体的,是同一个城市夜空下的呼吸,是明确可知的、几个小时后就能再次触碰到的真实。

他翻了个身,面向那道渗入月光和灯火的缝隙,目光似乎想要穿透厚重的墙壁与层叠的楼宇,准确地落在那扇点着灯的宿舍窗户上。他甚至能想象出她房间里那种略显凌乱却生机勃勃的温暖,与她此刻身处的这间豪华却冰冷的酒店房间,形成了截然相反的对比。

那个充满色彩、声音和鲜活生命力的世界,那个属于黄亦玫的世界,仿佛具有一种强大的引力,正在一点点地、不容抗拒地,将他从自己那个秩序井然、高效却也冰冷的世界边缘,温柔地拉扯过去。

他不再去思考明天的会议议程,他只是静静地躺着,任由那个女孩的身影、笑容、以及关于她的一切细微想象,占据他全部的思绪。身体的疲惫依旧存在,但内心深处,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平静与……暖意,悄然滋生,驱散了这标准化酒店房间带来的冰冷与疏离。

不远处的夏美院宿舍里,那个他思念的女孩,或许也正看着同一片帝都的夜空,想着他。这个念头,让这个寻常的夜晚,变得格外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