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余烬(1/2)

紫宸殿冷锁残阳,旧恨新恩绕画梁。

莫道帝王无牵挂,一杯浊酒祭沙场。

长安的秋意浸着桂花的甜香,太极殿的香炉里燃着新贡的龙涎香,却驱不散虾仁眉宇间的沉郁。案上摊着两份卷宗,一份是女帝李红袖的罪诏,墨迹已干,只待盖印便可昭告天下;另一份是阵亡将士的名录,密密麻麻的名字爬满纸页,边缘被泪水浸得发皱。

“陛下,午时了,该进膳了。”秦瑶端着一碗小米粥走进来,粥上飘着几粒红枣,是她亲手熬的。见虾仁盯着名录出神,她轻轻将粥放在案边,“这些弟兄……都该好好记着。”

虾仁指尖划过“虎子”二字,那歪歪扭扭的笔迹,还是当年在落霞城招兵时,少年自己写的。他想起渭水滩上,少年用身体挡住李红袖那一刀时的眼神,清亮得像潼阳关的星子。

“秦瑶,你说……咱们是不是欠他们太多?”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们跟着我杀出来,不是为了朕的龙椅,是为了能回家种田,可最后……”

“他们没白死。”秦瑶握住他的手,掌心的温度熨帖着他的冰凉,“你看城外的田,今年的收成比往年多三成;你看街头的孩子,再也不用啃树皮。这些,都是他们用命换的。”

虾仁望着窗外,宫墙下的老槐树落了满地叶,像铺了层金毯。他突然起身:“摆驾,去天牢。”

天牢的石壁渗着寒气,女帝李红袖穿着囚服,坐在草堆上,头发散乱,却依旧挺直着脊背。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眼中没有怨毒,只有一种看透世事的平静。

“你来了。”她的声音很轻,像风吹过枯叶。

虾仁在她面前站定,没有带侍卫,只提着一壶酒,两个碗。“陪你喝一杯。”

酒液倒在粗瓷碗里,泛起细密的泡沫。李红袖端起碗,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呛得她咳嗽起来,眼角却没湿。

“当年漠北之战,你父亲战死沙场,你抱着他的牌位在朝堂上哭,说要守住他打下的江山。”虾仁也饮了一杯,声音沉得像天牢的石壁,“那时的你,眼里有光。”

李红袖笑了,笑声里带着苦涩:“光?早就被权力磨没了。你以为坐上那龙椅,就能随心所欲?错了,坐上了,就再也下来了。”她看着虾仁,“你比我幸运,你知道自己要什么。”

“我要的,从来不是权力。”虾仁放下碗,“是天下人能安稳吃饭,安稳睡觉,不用提心吊胆。”

“那你可得守住。”李红袖的目光落在石壁的裂缝上,那里有一株小草,顶着石缝的压力,冒出点新绿,“这天下,就像这草,看着柔弱,却能钻透石头。但你若伤了它的根……”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端起碗,示意虾仁再倒酒。

第二杯酒下肚,李红袖的脸颊泛起红晕。“罪诏拟好了?”

“嗯。”

“会怎么处置我?”

“赐自尽,保留全尸。”虾仁的声音很平静,“你毕竟是前朝天子,体面些。”

李红袖点了点头,像是早就料到。“我那几个侄子,在江南读书,性子懦弱,不会闹事……求你,别株连他们。”

“朕答应你。”

李红袖笑了,这一次,笑得很轻,像卸下了千斤重担。“谢了。”她端起第三杯酒,敬向虚空,“敬那些被我害死的人……也敬你,虾仁,希望你能守住这天下。”

酒尽,碗空。虾仁起身告辞,走到牢门口时,听到身后传来李红袖的声音,很轻,却清晰:

“当年你在潼阳关,用断矛捅死第一个胡兵时,手在抖……我就知道,你和我们不一样。”

虾仁没有回头,只是攥紧了拳,指节泛白。天牢的寒气顺着裤脚往上爬,却冻不透他心里那点烫——那是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

三日后,女帝李红袖自尽于天牢。虾仁没有按帝王礼安葬,只是用一具普通的棺木,将她葬在长安城外的乱葬岗,与那些因她而死的百姓葬在一起。

“陛下,这样会不会……”礼部尚书欲言又止。

“她不配。”虾仁的声音很冷,“但朕答应过她,给个体面,这就够了。”

同日,虾仁下旨,为所有被女帝迫害的忠良昭雪。前礼部尚书秦家,被恢复名誉,秦瑶的父亲牌位被请入忠烈祠;雁门关战死的将士,家属皆获抚恤,子女可入太学读书;甚至连那些曾为女帝效力,却无大恶的官员,只要真心归顺,既往不咎。

昭雪大典那日,忠烈祠前人山人海。秦瑶捧着父亲的牌位,跪在祠堂前,泪水无声滑落,滴在冰冷的石阶上,却带着释然。

有白发苍苍的老妇,抱着儿子的牌位,对着虾仁的方向磕头,额头磕出了血:“陛下!您为我儿昭雪了!他不是叛贼!他是忠臣啊!”

虾仁站在祠堂门口,看着这一幕,心里像被什么堵住。他走上前,扶起老妇:“老人家,您儿子是英雄,天下人都会记得他。”

“记得,记得就好……”老妇泣不成声。

祠堂的香炉里,新燃的香烛缭绕,映着牌位上的名字,个个都闪着光。虾仁望着那些名字,突然明白,昭雪的不是牌位,是人心——是让天下人知道,公道或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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