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叩门者(1/2)
门外的身影被夜色与稀疏的月光勾勒出一个朦胧的轮廓。不高,甚至有些佝偻,仿佛背负着无形的重量。没有强烈的敌意,也没有刻意的威压,只有一种沉静到近乎死寂的气息,如同门外站着的不是活物,而是一段凝固的时光,或是一块浸透了夜露的山岩。
沈墨初全身肌肉紧绷,指尖扣着的破邪符箓微微发光,灵觉如同最敏锐的触须,试图穿透那层晦涩的阻隔,探清来者的底细。门缝外灌入的夜风带着山林深处的寒意,吹动他额前的碎发,也吹散了屋内些许沉闷的空气。
“谁?”沈墨初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警惕,在寂静的小屋中显得格外清晰。
门外的人影似乎动了一下,伴随着极其轻微、仿佛枯叶摩擦的窸窣声。一个苍老、沙哑,却异常平稳的声音响起,语调没有丝毫起伏,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确定的答案:
“引路的。”
引路的?沈墨初心念电转。是鸦安排的?还是“听雨阁”的人?亦或是……其他势力?
他没有放松戒备,沉声问道:“引往何处?”
“该去之处。”门外的声音依旧平稳,听不出情绪,“夜露寒重,伤者不宜久留。路,就在脚下。”
话音落下,那人影缓缓转过身,似乎准备离开。他的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年迈者特有的迟缓,却又异常稳定,每一步踏出,都仿佛与脚下的土地连为一体。
沈墨初目光闪烁。对方没有强行闯入,没有咄咄逼人,只是敲门告知,然后离开。这种姿态,更像是一种“通知”或“引导”,而非敌意行动。结合鸦之前提到的“听雨阁后山废弃樵夫小屋”,以及“不到半个时辰的安全路程”,眼前这个“引路的”,很可能就是“听雨阁”方面的人,或者至少是遵循着某种规则,前来接引“访客”的存在。
风险依旧存在,但留在这里,同样不是长久之计。林晚星需要更稳定安全的环境,他自己也需要补充物资和获取情报。这或许就是鸦所说的“时机”之一?
念头既定,沈墨初不再犹豫。他迅速回身,将依旧昏迷的林晚星背起,用灵力牵引好敛光囊,然后大步踏出小屋。
门外,月光比想象中明亮一些,清冷的银辉洒在杂草丛生的平台和陡峭的山坡上。那个佝偻的身影已经走出了十几步远,正沿着一条几乎被荒草完全掩盖、但隐约能看出是人工开凿的小径,向着山坡下方不疾不徐地走着。他的背影在月色下显得愈发模糊,仿佛随时会融入周围的山影之中。
沈墨初立刻跟上,保持着约二十步的距离,灵觉全开,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小径蜿蜒向下,穿过一片茂密的竹林。竹叶在夜风中沙沙作响,竹影婆娑,偶尔有受惊的夜鸟扑棱棱飞起,更添幽深静谧。引路者对这条路异常熟悉,即使在这样的夜色中,脚步也未曾有丝毫迟疑或停顿,仿佛闭着眼睛也能走到目的地。
一路无话。只有脚步声、风声、竹叶声,以及沈墨初自己警惕的心跳声。
大约走了两刻钟,前方豁然开朗。竹林到了尽头,眼前出现了一片相对平缓的谷地。谷地中央,依着一条潺潺小溪,矗立着一座……与其说是楼阁,不如说是由无数大小不一、新旧各异的木屋、竹楼、石亭甚至帐篷杂乱拼接而成的庞大建筑群落。
建筑风格迥异,有的精巧雅致,飞檐斗拱;有的粗犷古朴,只用原木搭建;有的甚至像是临时拼凑的窝棚。但它们彼此之间又通过回廊、栈道、甚至空中索桥诡异地连接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整体,在夜色和月光下,如同一头匍匐在溪边的、沉睡的、光怪陆离的巨兽。
这就是“听雨阁”?与沈墨初想象中那种隐秘的、或许带着几分清雅或肃杀气息的“据点”完全不同。它更像是一个无序的、混乱的、却又自成一体的小型城镇缩影。而且,此刻虽然已是深夜,建筑群中仍有不少窗户透出灯火,星星点点,甚至隐约能听到一些模糊的声响,并非人声鼎沸,而是各种难以分辨来源的细碎动静,仿佛其中藏着无数不眠的秘密。
引路人停在了建筑群落边缘,一条通往内部的、由圆木铺就的栈道入口前。他缓缓转过身,这一次,沈墨初借着月光和远处建筑透出的微光,终于看清了他的样貌。
那是一个极其苍老的男子,脸上布满了刀刻斧凿般的深深皱纹,皮肤是长期风吹日晒后的古铜色,紧贴在骨骼上,几乎看不出多少血肉。他的眼睛很小,却异常明亮,瞳孔是近乎透明的灰白色,此刻正平静无波地看着沈墨初,以及他背上的林晚星和敛光囊。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粗布短褂和长裤,脚上是草鞋,身形佝偻,双手骨节粗大,如同老树的根须。
“到了。”老者的声音依旧沙哑平稳,“顺着栈道往里走,看到檐下挂着一串七个褪色风铃的‘闲居’,便是了。主人在等。”说完,他不再看沈墨初,微微侧身,示意他可以通过。
“多谢引路。”沈墨初点了点头,谨慎地道谢,同时问道,“还未请教前辈如何称呼?”
老者灰白的眼眸转动了一下,看向沈墨初,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扯动了一下,像是笑,又像是别的什么。“山里人,没什么称呼。阁里的人都叫我‘哑樵’。”他顿了顿,“快去吧,夜里湿气重。”
哑樵?沈墨初记下了这个名字。他不再多问,背着林晚星,踏上了圆木栈道。
栈道在建筑群中蜿蜒,两侧是各种奇形怪状的屋舍,有些门户紧闭,有些则敞开着,里面黑洞洞的,看不清具体情况。空气中弥漫着复杂的味道——草药香、熏香气、陈旧木料味、淡淡的铁锈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灵性材料特有的驳杂气息。偶尔能看到一两个身影在阴影中快速闪过,看不清面目,也无人上前打扰或盘问。整个“听雨阁”内部,似乎遵循着某种不言自明的、关于“互不干涉”的潜规则。
沈墨初按照哑樵的指引,留意着檐下的风铃。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在一处相对僻静、靠近溪流的角落,他看到了目标。
那是一座看起来颇为雅致的两层竹木小楼,飞檐翘角,带着明显江南水乡的风格,与周围一些粗犷的建筑形成对比。小楼檐下,果然挂着一串七个陶土烧制的风铃,颜色已经褪去大半,呈现出一种斑驳的灰白色,在夜风中纹丝不动,并未发出声响。
小楼的门虚掩着,里面透出温暖柔和的橘黄色灯光。
沈墨初在门前停下,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心绪,然后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门没锁,进来吧。”一个略显低沉、带着几分慵懒,却又异常清晰的男声从里面传来,声音不高,却仿佛直接在耳边响起。
沈墨初推门而入。
屋内陈设简洁而舒适。地上铺着厚实的竹席,几张低矮的案几,墙角摆着几个装满卷轴和书籍的竹架,空气中飘散着淡淡的茶香和一种类似檀木的沉静香气。正对门口的墙壁上,挂着一幅笔力遒劲、意境苍茫的水墨山水,画的是云雾缭绕的险峰。一个身影,背对着门口,正站在窗前,望着外面夜色中潺潺的溪流。
那人转过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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