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痴心妄想(1/2)
症结说到底,还是系在陆静身上。悦悦望着窗台上蔫了半截的绿萝,叶片上的黄斑像块洗不掉的污渍,指尖无意识地划过盆土边缘干裂的纹路。她轻轻叹了口气,心里像塞了团浸了水的棉絮——林家的琐碎、莫宇凡的隐瞒、陆静藏在眼底的期盼,缠得她透不过气,连呼吸都带着沉甸甸的闷。
她正和东东对着棋盘大眼瞪小眼,东东捏着棋子的手指关节泛白,小眉头皱得像块拧干的抹布。忽然听见楼下传来卫兵的脚步声,混着陆静压抑的痛呼,像根细针轻轻扎了下耳膜。悦悦起身探头,就见门房的卫兵小心翼翼地扶着陆静,她米白色的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的脚踝肿得像颗发面馒头,泛着不正常的潮红,每走一步,眉梢都要跟着抽搐一下,像被风刮得发颤的柳叶。
“二姐?”悦悦赶紧迎上去,闻到她身上混着泥土和药酒的气味,还有超市里廉价面包的甜香——许是崴脚前还在货架前犹豫过。“怎么弄的?”
陆静避开她的目光,脸颊腾起两朵红云,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布料被捻出几道白痕,像被反复揉搓的纸。“超市门口台阶滑,没留神崴了下。”她说话时,视线越过悦悦肩头,落在楼下那棵老槐树上,枝头新抽的嫩芽晃啊晃,像极了她藏不住的那点盼头——赵汀文上次说过,等忙完这阵就来看她,说这话时,他袖口沾着的草屑落在她手背上,痒得像春天的风。
东东在一旁抱着胳膊,小大人似的哼了声。妈妈说谎时总爱抿着嘴,下唇被牙齿咬出浅浅的印子。刚才卫兵扶她上来时,她望着槐树发呆的样子,眼里那点光亮藏都藏不住,比他上次发烧时赵叔叔递来的暖水袋还烫。他把棋盘往旁边一推,踮脚从柜里翻出药酒,玻璃瓶在手里晃出轻响,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小虫:“我来。”
“东东,你病还没好利索呢。”悦悦想接过,却被小家伙躲开,他手背还留着输液时的针孔,淡青色的血管像条细弱的线。
东东梗着脖子,把药酒往手心倒了些,学着大人的样子搓热,然后轻轻按在陆静的脚踝上。指腹一遍遍碾过红肿处,力道不大,却透着股执拗,像在跟谁较劲:“我是男子汉,爸爸不在,该我护着妈妈。”他的掌心还带着病后的微烫,按到疼处时,陆静会抽气,他就立刻放轻力道,抬头看她的眼神像只做错事的小狗,睫毛上还沾着点没擦净的眼屎。
陆静望着儿子认真的侧脸,鼻尖忽然一酸。这孩子自从他爸走后,就没再撒过娇,总把“男子汉”三个字挂在嘴边,可夜里踢被子时,还是会无意识地往她怀里钻。她伸手把东东搂进怀里,下巴抵着他柔软的发顶,闻到他头发里淡淡的药味,混着点儿童洗发水的草莓香。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又酸又涩——或许,是该往前走一步了,不为自己,也得为儿子这过早懂事的模样,他该有个人能像模像样地叫一声“爸爸”。
晚上,陆瑾训练回来时,迷彩服上沾着草屑和露水,老远就飘来阳光晒过的汗味,混着点野地的青草气,像把刚割过的麦秸堆在屋里。悦悦跟在他身后,像只急于分享秘密的小尾巴,眼睛亮晶晶的,手里还攥着没缝完的衬衫,针脚歪歪扭扭地别在布上。
陆瑾见她这模样,心里甜滋滋的,也顾不上身上的汗味,伸手就想搂她:“什么事这么高兴?”
“快去洗澡!”悦悦捏着鼻子躲开,指尖在他胳膊上戳了下,戳到块硬邦邦的肌肉,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臭死了,像刚从泥潭里捞出来的。”
陆瑾只好乖乖钻进浴室,却故意没关紧门,留了道缝,声音混着水声飘出来:“媳妇有啥吩咐,尽管说,我洗着澡听着呢。”
悦悦明知浴室里有帘子挡着,还是怕瞥见他那身结实的肌肉——上次不小心看到他训练后擦汗,麦色皮肤下跳动的肌肉线条,像头蓄势待发的小豹子,让她脸红了好几天,连缝扣子都错了好几针。她背过身靠在门框上,扬声问:“你知道莫宇凡有对象了吗?”
“谁有对象了?”水声里传来陆瑾含混的声音,带着点没听清的茫然,接着是“哗啦”一声,像是有人猛地撩开了帘子。刚抹上肥皂的陆瑾探出头,发梢的水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滴,砸在锁骨窝里,洇出片小小的湿痕,眼睛瞪得溜圆:“莫宇凡?!”
悦悦吓得赶紧转身反锁了屋门,回头半眯着眼把他的头推回门内:“好好洗澡,不然不说了。”指尖碰到他湿漉漉的耳垂,烫得像团火。
陆瑾却早被这消息炸得热血上涌,隔着门嚷嚷:“这小子太不够意思了!咱处对象时,哪回没跟他交底?我第一次牵你手,还是他教我‘要趁她看星星时突然伸手’,现在轮到自己,倒成了闷葫芦!”他的声音里带着气,还有点委屈,像个被抢了糖的孩子。
“说不定人家有自己的打算呢。”悦悦嘴上这么说,心里也犯嘀咕。以莫宇凡和老公穿一条裤子都嫌肥的交情,没道理瞒着啊,上次陆瑾发烧,他可是守在床边喂了半夜的水。
“等我洗完澡就给他家打电话!”陆瑾边冲澡边拍板,话音刚落就听见他在浴室里翻找手机的动静,“哗啦”一声,像是手机掉水里了,接着是他懊恼的嘟囔。可等他打给莫宇凡父母时,对方却支支吾吾,老太太在那头嗑着瓜子,“咔吧”声透过听筒传过来,说几句就岔开话题,末了只说“不清楚,孩子大了有自己的主意”。
这反应反倒更可疑了。陆瑾擦着头发出来,坐到悦悦身边,指尖在膝盖上敲得哒哒响,像在打什么秘密电报,沉吟道:“我瞅着,这事八成和你以前那帮妹妹有关。”
悦悦一听,立马坐直了:“和谁有关?”
陆瑾指尖点了点桌面:“林诗瑶啊。那姑娘眼睛长你身上似的,上次聚会,你喝口水她都要递纸巾,递的时候手指还在你手背上蹭了蹭,转头对莫宇凡却横眉冷对——不对,是横眉冷对里藏着点别的,她总攥着莫宇凡那件旧军衣不放,说要留着做念想,那军衣领口都被她洗得发白了,害得莫宇凡还写了检讨。要说她对莫宇凡没心思,谁信?”
还真被他说中了。
林诗瑶虽说平时爱跟着姐妹起哄,心里却自有盘算。她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像闻子轩那样的人物,她连想都不敢想——上次在酒会上远远看见,对方西装口袋里插着的丝巾都是她不认识的牌子,边角绣着的字母歪歪扭扭的,她连念都念不全。她的目标一直是家境相当,或是稍好点的人家。第一次来家里相亲的莫宇凡,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第二颗扣子松了线,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恰好合了她和父母的心意,觉得“踏实,能过日子”。
为了这事,她特意跟着母亲来北京读研究生,又借着奉西敏的关系打点——奉西敏是她远房表姐,在莫宇凡单位食堂帮忙,她就天天往食堂跑,假装偶遇,给莫宇凡带自己做的腌菜,玻璃罐子里的黄瓜条切得整整齐齐,说“我妈让给的,不值钱”,其实是凌晨五点就爬起来腌的,手被盐水泡得发皱。母女俩都懂“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理,不敢贸然往前冲,只托了姨妈张晴从中周旋。
张晴虽对她们在悦悦的事上有意见,碍于亲戚情面,还是去莫家提过几句:“诗瑶这姑娘实诚,会过日子,上次给我缝的坐垫,针脚密得能跑马。”莫宇凡父母对温世荣一家印象不错,却坚持“孩子喜欢最重要”,没敢应承。直到莫宇凡自己带了个女朋友回家——那女孩是英国留学生,穿米白色风衣,说话时总微微歪头,笑起来露出颗小虎牙,和莫宇凡的倒有几分像,父母都是京里部委的,家世远非林家能比。莫宇凡父母又惊又喜,面对还在送腌菜的林诗瑶,只好选择沉默,想着等儿子婚事定了,让她自然死心,省得伤了脸面。
正因为这层亲戚关系,莫宇凡连陆瑾这铁哥们都瞒了,就怕林家从悦悦那里套话。若不是悦悦在秦家从赵夫人口中偶然听到,这秘密说不定能藏到最后,像颗捂在怀里的糖,不到化了绝不拿出来。
可纸终究包不住火。
说来也巧,当初悦悦被球砸中时掉的那部三星手机,根本不是莫宇凡的,是林诗瑶借口“抵押军衣”,通过张晴硬塞给他的——那手机壳上贴满了卡通贴纸,有只小熊的耳朵都磨掉了,一看就是女孩用的。后来手机摔坏了,莫宇凡去舅舅家向张晴道歉,才知道手机是林诗瑶送的,当时脸都白了,像被谁泼了盆冷水。他哪敢再沾这麻烦,赶紧去手机城买了个一模一样的,约林诗瑶出来还她,半句没提原来那部已经摔坏的事,想蒙混过关,可新手机的贴纸没旧的服帖,边角都翘着。
林诗瑶拿到手机时虽有点气——贴纸少了好几张,最爱的那只小猫不见了——却没多想。莫宇凡约她见面,她还以为有转机,特意穿了条新裙子,化了淡妆,睫毛膏刷得有点重,眨眼时像只扑棱蛾子,结果对方把手机往桌上一放就走,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椅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
女人的直觉向来敏锐。那天林诗瑶像是着了魔,等他走后没半分钟,竟拦了辆出租车跟了上去。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就是心里堵得慌,像吞了团棉花,连呼吸都带着毛边。
城里车多人挤,莫宇凡压根没察觉被跟踪——他从没想过林诗瑶会这么做,在他眼里,她就是个咋咋呼呼的小丫头。直到他把车停在一个高档小区门口,牵起一个穿着白裙子、气质出众的女孩的手,替她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指尖轻轻拂过她耳后的碎发,准备去吃烛光晚餐时,出租车里的林诗瑶眼前一黑,当场晕了过去,头磕在车门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自己和家人费了那么多心思,送腌菜、托关系、改志愿来北京,连考研时掉的头发都能织成条小围巾了,却被别人捷足先登。在林诗瑶看来,那女孩就是“抢”了她的人,而第一个该埋怨的,便是知情不报的悦悦,她肯定是故意的,怕自己嫁得比她好。
悦悦和陆瑾正为这事隐隐不安,周婉婷的电话就像颗炸弹般打了过来。悦悦向来不接林家人的电话,可这次周婉婷竟冲到养父家,抢了林世轩的手机打过来,一开口就骂她没良心,声音尖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悦悦你太狠心了!诗瑶为了莫宇凡,连研究生都读了,头发都熬白了好几根,你明知道她的心思,却瞒着不说,眼睁睁看着她往火坑里跳!”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