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孔孟的皮,韩非的骨(1/2)
半年的光阴,在紧张有序的备战与高速发展中悄然流逝。南宁根据地如同一株吸饱了养分的树苗,枝干愈发粗壮,枝叶愈发繁茂。新军已练成虎狼之师,工坊昼夜不息地产出利器,白糖与烈酒换回的银钱支撑着庞大的开支,《大明时报》将“永历新政”的声名远播四方。然而,朱一明深知,器物之利、军伍之强,可定一时之胜负;欲成就千秋帝业,非有坚实的思想根基不可。这根基,不仅要能凝聚内部,更要能应对未来必然到来的、与旧有秩序和思想的激烈碰撞。
这一日,并非朝会,亦非庆典。皇明技术学院那座最大的、兼具讲堂与议事功能的“格物堂”内,气氛庄重而微妙。台下,坐着技术学院的师生、新军中的青年军官、工坊的匠师代表,以及部分投效而来的广西本地士子。台上,朱一明端坐中央,左侧是顾清风、苏绣绣、李铁柱等实干派核心,右侧则坐着几位须发花白、身着儒袍的老者——他们是广西境内颇有名望的宿儒,以南宁名士陈宏业为首,今日是应陛下“咨询政事”之邀而来。
会议伊始,气氛尚算和谐。先是李铁柱汇报了钢铁厂产能翻番的喜讯,接着一位年轻的技术学院学员展示了利用新式轴承改进的水力鼓风模型,效率提升显着,引得众人赞叹。几位老儒虽对“奇技”本能地微蹙眉头,但见实物之利,也勉强颔首。
然而,当话题转向《大明时报》近期一篇论述“工匠之功不亚于耕读”的评论,以及新军《军功爵制》中“技艺革新可比军功”的条款时,矛盾骤然爆发。
陈宏业老先生颤巍巍地站起身,先是对朱一明躬身一礼,继而语调沉痛地说道:“陛下励精图治,重实务,利军械,老朽等深感钦佩。然,老朽有一言,如鲠在喉,不吐不快!我华夏立国数千载,皆以仁孝治国,以礼义为纲。士农工商,各有其序,此乃天道人伦。如今陛下抬高匠作之术,乃至与士子功名、将士军功相提并论,长此以往,恐人心不古,重利轻义,礼崩乐坏啊!治国之道,当以圣贤教诲为本,岂能专务器械之末?”
此言一出,台下部分年轻学员和军官面露不忿,而一些年长的士子则暗暗点头。空气瞬间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朱一明身上。这是一场无法回避的思想交锋。
朱一明神色平静,并未动怒。他缓缓起身,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陈宏业身上,声音清晰而沉稳:“陈老先生忧国忧民,所言乃金玉良言,朕心甚慰。老先生提及圣贤教诲,朕亦时常捧读《论语》、《孟子》,每每为孔孟仁者爱民、匡扶天下之志所感佩。”
他先肯定了对方,继而话锋一转:“然,朕有一问,请教老先生及诸位大贤:孔子周游列国,所求为何?孟子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其心所系,又在何处?”
不等回答,他自问自答,声音渐高:“无非是天下大同,百姓安居乐业!此乃孔孟之道的核心,亦是其千古不灭之光辉!”他环视众人,目光灼灼,“然,空有仁心,而无实现仁政之手段,何以安民?何以强国?昔日宋儒空谈性理,坐论心性,终致神州陆沉,百姓流离,此岂是孔孟所愿见?”
他走到台前,指着方才展示的水力鼓风模型:“此物能增钢铁之产,钢铁可铸犁铧以垦荒,亦可造利刃以御侮。百姓有田可种,有家可守,此非‘仁政’之实乎?”又指向窗外隐约传来的操练声:“军功爵制,令士卒用命,保境安民,使百姓免遭鞑虏屠戮,此非‘保民’之要乎?”
陈宏业张了张嘴,欲要反驳。朱一明却不给他机会,继续说道,语气愈发铿锵:“故而,朕以为,治国之道,当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当外示以孔孟之仁,内施以韩非之法,根基在于格物之实!”
“外示孔孟之仁”,乃是要心怀天下,以仁爱为本,行仁政,收民心。朕颁布《垦荒令》,轻徭薄赋,岂不是仁?朕兴办学院,有教无类,岂不是义?
“内施韩非之法”,乃是要制度严明,赏罚有度,令行禁止。朕立军功爵,授大明勋章,即是赏其功;朕严惩贪渎,清查田亩,即是明其法。无规矩不成方圆,无法度何以治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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