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地脉悲鸣（2/2）
星穹法典冰冷的力量在他体内奔涌，试图解析、定义眼前这来自远古的奇迹。理智在告诉他，一块残破的青铜，如何能承载一个文明的存续？如何能对抗这来自星海之外的灭世洪流？
但就在老修士身体被浊浪吞没的瞬间，就在那九鼎碎片上流淌的微弱光芒映入他眼帘的刹那——
一种源自血脉最深处、源自灵魂最本源的悸动，如同沉睡的火山，轰然爆发！这股悸动，与冰冷、秩序、试图解析一切的星穹法典之力，发生了最直接、最激烈的碰撞！
“呃——！”秦苍发出一声闷哼，仿佛灵魂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眼前不再是浑浊的洪水和碎裂的大地，而是无边无际的、翻滚着原始洪荒气息的滔天巨浪！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身影，手持一柄散发着定海神光的巨斧（或耒耜的虚影），发出震动山河的怒吼，率领着无数模糊却充满力量的身影，与那灭世的洪水搏斗！开山！导河！划分九州！铸造九鼎，镇于山河龙脉之上！那是以人力对抗天威的磅礴史诗，那是筚路蓝缕、铸造文明的浩荡画卷！
夏禹！治水！定鼎九州！
这属于整个华夏族群最古老的、最深刻的文明烙印，如同决堤的洪流，蛮横地冲进了秦苍的意识！
“嗡——！”
他体内的星穹法典之力仿佛受到了最严重的亵渎和挑衅，瞬间狂暴！那冰冷的、趋向“完美”的宇宙法则力量，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反扑，疯狂地压制、磨灭这股“低等文明”的原始烙印！经脉如同被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穿刺、灼烧！皮肤下那细密的结晶化进程，骤然加速！
“咔…咔咔……”
清晰而令人毛骨悚然的细微声响从他身体内部传来。秦苍猛地低头，瞳孔因剧痛和惊骇而收缩到极致。只见他抓住岩石的右手手背上，原本只是细密纹路般的晶状体，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蔓延、增厚、凸起！皮肤被撑开、撕裂，露出下面闪烁着冰冷金属光泽的、棱角分明的晶体结构！那晶体正贪婪地吞噬着他的血肉，沿着手臂，向着肩膀，向着躯干，急速蔓延！
剧痛如海啸般席卷全身，远超之前任何一次。这痛楚不仅仅作用于肉体，更在疯狂地侵蚀他的意识。冰冷的晶化与远古烙印的灼热，两种截然相反、却都足以毁灭他的力量，在他的身体和灵魂深处展开了最惨烈的厮杀。
他死死咬住下唇，鲜血混合着冰冷的泥水从嘴角渗出。目光却如同被磁石吸引，越过翻腾的死亡浊浪，死死锁定在那块在洪水中沉浮、散发着微弱却坚韧青铜光芒的九鼎碎片上。
碎片表面的九州浮雕，在浑浊的水光映照下，似乎活了过来。那蜿蜒的线条，仿佛变成了奔腾的江河，耸立的山岳，在向他发出无声的召唤，又像是沉甸甸的、无法逃避的宿命。
老修士临死前泣血的呼喊，似乎还在耳边回荡：“九州气运……未绝……”
是希望？还是另一道更深的、将他拖向非人终结的锁链？
肉身化剑…这就是无可逆转的宿命吗？以凡人之躯，承载星穹，最终化为冰冷的法则之刃？
秦苍布满血丝的眼中，挣扎与决绝疯狂交织。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来自远古的烙印并未被星穹法典完全磨灭，它像一颗顽强的种子，在冰冷的晶化侵蚀下，在文明的废墟与洪水中，死死地扎下了根，与那九鼎碎片的光芒遥相呼应，发出微弱却不肯屈服的搏动。
他沾满泥泞和血污的左手，那只尚未被晶体完全覆盖的手，带着一种近乎自我毁灭的决绝，猛地松开了一直抓着的救命岩石。
身体，在重力和洪水吸力的拉扯下，向着下方翻腾的浊浪，向着那沉浮的九鼎碎片，向着那宿命的碰撞点，坠落！
指尖，带着残存的血肉温度，带着体内两股毁灭性力量碰撞激起的最后一丝属于“秦苍”的意志，终于触碰到了——
冰冷的、厚重的、镌刻着九州山河的青铜！
“轰——！！！”
接触的刹那，时间仿佛凝固。
九鼎碎片上流淌的微弱青铜光芒骤然炸亮！不再是温润，而是如同沉寂万载的火山轰然喷发！一道凝练到极致、仿佛由无数古老符文和山川地理虚影构成的青铜色光柱，猛地从碎片中爆发，冲天而起！
这光柱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镇压八荒六合的煌煌威压，瞬间刺破了上方翻腾的泥黄色死亡天幕，甚至将那弥漫的尘埃和地煞之气都短暂地排开、净化！整个混乱、崩塌、被洪水淹没的毁灭世界，似乎都被这骤然亮起的、属于古老文明的光辉，按下了短暂的暂停键。
光柱的核心，是秦苍触碰碎片的手，和他急速晶体化的身体！
远古大禹王率领先民筚路蓝缕、与洪水搏斗、划分九州的浩瀚画卷，如同决堤的星河，以比之前强烈千百倍的姿态，蛮横无比地再次冲入他的识海！每一幅画面都带着开天辟地的伟力，撞击着他摇摇欲坠的意识壁垒。
“呃啊啊啊——！”
这一次，秦苍再也无法抑制，发出了撕心裂肺的痛苦咆哮。这咆哮并非完全源于肉体的剧痛，更是灵魂被两个截然不同的、同样庞大的“存在”强行撕扯、融合的极致折磨！
星穹法典冰冷、精确、趋向绝对秩序与宇宙法则的力量，如同亿万把高速旋转的冰晶刻刀，在他体内疯狂运转，试图解析、格式化这股“原始”的、“低效”的文明烙印。它要将他彻底重塑，变成一件完美的、冰冷的、承载宇宙法则的兵器！
而九鼎碎片中蕴含的九州意志、先民筚路蓝缕的磅礴精神烙印，则如同奔腾不息、厚重无边的黄河本身，带着一种“人定胜天”的悲壮不屈，带着对脚下这片土地的深沉眷恋，带着守护与传承的炽热本能，狂暴地冲刷、对抗着那冰冷的宇宙法则！它要在他这具即将异化的躯壳中，点燃属于“人”、属于“九州”的最后一点星火！
碰撞！湮灭！融合！新生？
“咔！咔嚓！咔嚓嚓——！”
令人牙酸的晶体生长声密集得如同暴雨敲打铁皮！秦苍的身体成为了两种至高力量惨烈交锋的战场。自他触碰碎片的左手开始，那棱角分明、闪烁着冰冷宇宙星辉的结晶化，以前所未有的恐怖速度向上蔓延！手肘、肩膀、胸膛……晶体刺破残破的衣衫，覆盖皮肤，吞噬血肉，所过之处，一切属于“人”的柔软与温度都在急速消失，被一种非人的、坚固到极致的物质取代。
然而，就在这急速蔓延的、象征着“肉身化剑”宿命的晶化狂潮之中，异变陡生！
在那些冰冷晶体覆盖的体表之下，在那些棱角分明的晶簇内部，一丝丝极其微弱、却顽强无比的青铜色脉络，如同在寒冬冻土下挣扎求生的根须，悄然浮现、蔓延！它们并非实体，更像是一种烙印，一种意志的显化。这些青铜色的脉络与冰冷的晶体交织、缠绕、对抗，每一次光芒的明灭，都让那急速蔓延的晶体出现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
秦苍的身体，一半在星穹法典的力量下急速结晶，化为非人的冰冷造物；另一半，却被九鼎碎片的力量强行烙印，在晶化之中，顽强地铭刻上属于九州山河的图腾！他的皮肤时而冰冷剔透如同星钻，时而在晶层之下隐隐透出古老青铜的光泽和山川纹理的虚影，两种光芒在他身上疯狂闪烁、争夺、融合！
剧痛已经超越了肉体的界限，深入灵魂本源，几乎要将他的意识彻底撕碎、湮灭。他的视野在星空的冰冷秩序与洪荒的混沌咆哮之间疯狂切换。耳中充斥着宇宙真空的死寂与远古洪水的滔天轰鸣。
在这极致的痛苦和混乱中，一个源自灵魂最深处、被两种力量同时激发出的念头，却如同黑暗深渊中唯一燃烧的火种，越来越清晰，越来越炽烈，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
承载！
无论是冰冷的星穹，还是滚烫的九州！
以身为鞘！
以魂为薪！
铸——
最后那个字，仿佛蕴含了开天辟地的力量，即将从他燃烧的灵魂中喷薄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