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3章 朝堂风云(1/2)
次日五更,天色未明,午门外已经聚集了等候上朝的文武百官。
秋日的晨风带着寒意,吹得官员们的袍袖翻飞。众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交谈,气氛比往日更加凝重。皇上已经月余未上朝,今日突然传旨朝会,谁都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沈墨轩身着锦衣卫佥事官服,站在武官队列的末尾。他的职位不够高,原本没资格参加朝会,但今日陆炳特意带他进宫,说是皇上有旨,让负责江南案的官员列席。
“沈佥事,紧张吗?”陆炳站在他身边,低声问道。
“有点。”沈墨轩老实承认。这是他第一次参加朝会,面对满朝朱紫,说不紧张是假的。
陆炳笑了笑:“别怕,就当看戏。这些大人们啊,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哼。”
钟鼓楼传来钟声,宫门缓缓打开。百官整理衣冠,按品级鱼贯而入。
穿过金水桥,来到奉天殿前。巨大的宫殿在晨曦中显得威严庄重,飞檐上的琉璃瓦反射着微光。殿前广场上,锦衣卫力士持戟而立,面无表情。
众人依次进殿,文东武西,分列两旁。沈墨轩站在武官队列最后,抬眼望去,只见大殿深处,龙椅上空无一人。御座旁设了珠帘,后面隐约有人影。
“皇上驾到......”司礼太监高唱。
百官齐齐跪拜:“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珠帘后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平身。”
沈墨轩抬头,透过珠帘,隐约看到一个瘦削的身影靠在椅背上。那就是当今皇上,已经病得无法亲自上朝,只能隔着帘子听政。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司礼太监例行公事地说道。
文官队列中,张居正率先出列:“臣有本奏。”
“讲。”
张居正手持玉笏,朗声道:“皇上龙体欠安,已逾月余。国不可一日无君,储君之位空悬,恐非社稷之福。臣恳请皇上早立储君,以安天下民心。”
此言一出,殿中顿时响起一片低语。
立储,这是最敏感的话题。皇上无子,按祖制该从宗室中选立。裕王是血缘最近的,但并非唯一人选。张居正在此时提出立储,用意何在?
珠帘后沉默片刻,才传来皇上的声音:“张阁老所言,也是朕所思虑。只是立储事关国本,需慎重。”
“皇上圣明。”张居正道,“正因事关国本,才需早作决断。如今皇上圣体违和,若不及早立储,一旦……恐生变乱。”
这话说得很直白,甚至有些犯忌讳。但张居正地位特殊,是内阁首辅,皇上的老师,也只有他敢这么说。
“张阁老觉得,该立谁?”皇上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此乃皇家之事,臣不敢妄议。”张居正躬身道,“只是按祖制,当立亲、立长、立贤。臣以为,可召宗室子弟入京,由皇上亲自考察,再行定夺。”
这回答很巧妙,既表明了态度,又没有具体指谁。
但裕王党的人坐不住了。吏部右侍郎王崇古出列道:“皇上,臣以为不妥。如今皇上圣体欠安,若召宗室子弟入京,恐引起纷争。况且,裕王殿下乃皇上至亲,德行兼备,乃储君不二人选。”
“王侍郎此言差矣。”礼部尚书高拱出列反驳,“立储乃国家大事,岂能因亲而废制?裕王虽是至亲,但其他宗室子弟也有贤能者。依臣之见,当广开言路,听取百官意见。”
高拱与张居正素来不和,但在立储这件事上,两人似乎有默契——都不想让裕王轻易上位。
裕王脸色阴沉地站在宗室队列中。他今日特意进宫,就是想看看朝中动向。张居正和高拱的态度,让他心中涌起一股怒火。
这两个老匹夫,一个手握内阁大权,一个掌控礼部,如果他们联手反对,自己想上位就难了。
“高尚书说得对。”又一名官员出列,是户部左侍郎王国光,“立储之事,当从长计议。臣听说,潞王聪慧仁孝,景王勤勉好学,都是不错的人选。”
“王国光!你什么意思?”裕王终于忍不住,厉声喝道,“你是说本王不聪慧、不仁孝吗?”
王国光不卑不亢:“殿下息怒,臣只是就事论事。”
“好了。”珠帘后的皇上开口,声音虽弱,却带着威严,“朝堂之上,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众人连忙躬身:“臣等失仪,请皇上恕罪。”
皇上咳嗽了几声,才缓缓道:“立储之事,朕自有主张。今日朝会,还有一事。江南盐漕案,查得如何了?”
话题突然转到江南案上,众人都是一愣。
张居正看向沈墨轩:“沈佥事,你来向皇上禀报。”
沈墨轩深吸一口气,出列走到殿中,跪拜道:“臣锦衣卫北镇抚司佥事沈墨轩,奉旨查办江南盐漕案,现已查明真相。”
“讲。”
沈墨轩从怀中取出一份奏章,双手呈上:“此案牵涉司礼监掌印太监冯保,其在江南勾结盐商郑万三,贪污漕银、私售盐引、勾结倭寇,罪证确凿。这是臣查获的罪证清单,请皇上御览。”
司礼太监接过奏章,送到珠帘后。
殿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冯保是司礼监掌印,东厂提督,权倾朝野。如今被一个锦衣卫佥事当朝弹劾,这可是天大的事。
珠帘后传来翻阅奏章的声音,接着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皇上保重龙体。”张居正连忙道。
咳嗽声渐渐平息,皇上的声音带着怒意:“冯保现在何处?”
“回皇上,冯保在江南事败后潜逃,臣正在全力追捕。”沈墨轩道,“但其在江南的党羽已大部落网,主犯郑万三已押解进京。”
“好,好一个冯保。”皇上冷笑,“朕待他不薄,他竟敢如此欺君罔上。传旨,革去冯保一切职务,全国通缉,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遵旨。”
裕王心中一惊。皇上对冯保的处置如此果断,说明已经动了真怒。如果冯保被抓,供出自己……
不行,必须尽快除掉冯保。
他正在思忖,却听皇上又道:“沈墨轩。”
“臣在。”
“你此次江南办案,有功于社稷。朕擢升你为锦衣卫指挥同知,赏银千两,绸缎百匹。”
沈墨轩连忙叩首:“谢皇上隆恩!臣惶恐,此非臣一人之功,还有江南各位同僚……”
“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这是朝廷法度。”皇上打断他,“至于其他有功人员,内阁拟个名单上来,朕一并封赏。”
“是。”张居正应道。
裕王心中更加不安。沈墨轩升官,意味着张居正一系的势力又增强了。而且皇上对江南案如此重视,会不会继续深挖?
果然,皇上接下来问道:“冯保一个太监,如何能在江南兴风作浪?背后是否还有人指使?”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沈墨轩犹豫了一下,道:“回皇上,臣在查案过程中,发现冯保与一位代号‘三爷’的人往来密切。此人地位尊崇,冯保所得赃款,大半都输送给了‘三爷’。但‘三爷’的真实身份,臣尚未查明。”
他终究没有当场指证裕王。不是不敢,而是时机未到。没有铁证,指证亲王是重罪。
珠帘后沉默良久,才传来皇上的声音:“继续查。无论涉及到谁,一查到底。”
“臣遵旨。”
朝会又议了几件日常政务,便宣布散朝。
百官退出奉天殿,三三两两往宫外走。沈墨轩刚走出大殿,就被几个官员围住了。
“沈同知年轻有为,恭喜恭喜啊!”一个胖乎乎的官员拱手笑道。
沈墨轩认得,这是工部郎中李伟,冯保的党羽之一。
“李大人过奖。”沈墨轩淡淡回应。
“沈同知此次江南之行,一定很精彩吧?”另一个瘦高官员凑过来,“不知冯公公……哦不,冯保那逆贼,在江南都做了什么?”
这人是都察院御史赵志皋,也是裕王党的人。
沈墨轩看了他一眼:“赵御史想知道详情,可以去北镇抚司看卷宗。不过,卷宗涉及机密,需有内阁或司礼监的手令。”
赵志皋碰了个软钉子,脸色有些难看。
这时,陆炳走过来:“沈同知,该去北镇抚司交接公务了。”
沈墨轩趁机脱身,跟着陆炳往宫外走。
“看到没有,这些人已经坐不住了。”陆炳低声道,“冯保倒台,他们怕牵连到自己,所以来探你的口风。”
“我知道。”沈墨轩点头,“陆大人,我升指挥同知,会不会太快了?”
“快什么?”陆炳笑道,“你这次立的是大功。扳倒冯保,等于斩了裕王一臂。皇上虽然病重,心里明白得很。升你的官,既是赏功,也是给裕王一个警告。”
两人走出午门,正准备上马,却见一个太监匆匆跑来:“沈大人留步!”
沈墨轩回头,认出是司礼监的随堂太监陈矩。
“陈公公有何吩咐?”
陈矩喘着气:“沈大人,皇上召您去乾清宫问话。”
沈墨轩和陆炳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讶。皇上刚在朝会上问过话,现在又单独召见,显然有更重要的事。
“陆大人,那我先去。”沈墨轩道。
“小心应对。”陆炳叮嘱。
沈墨轩跟着陈矩重新进宫,这次走的不是奉天殿方向,而是往后宫而去。
乾清宫是皇上日常起居之所,守卫比前朝更加森严。一路经过重重宫门,每道门都有锦衣卫和太监把守。
来到乾清宫外,陈矩道:“沈大人稍候,咱家进去通报。”
不多时,陈矩出来:“沈大人,皇上让您进去。”
沈墨轩整理衣冠,迈步进殿。乾清宫里药味浓郁,几个太医守在殿外,神色凝重。
转过屏风,看到龙床上靠坐着一个老人。正是当今皇上,比朝会上看到的更加消瘦,脸色蜡黄,眼窝深陷,但眼神依然锐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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