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章 洞中叙往与残躯叹世（2/2）

“朝堂之上……安汉公（王莽）已尽揽大权，形同副君，九锡加身，赞拜不名……皇帝……不过傀儡罢了。”他的话语中充满了无力与愤懑，“州郡官吏，多为其党羽，苛政猛于虎，赋税徭役层出不穷，只为敛财以充其私库，媚其上意……”

他顿了顿，呼吸有些急促，秦安连忙又喂了他一点清水。

“地方豪强，趁机兼并土地，勾结贪官，百姓……百姓苦不堪言啊！”刘衍的声音带着泣音，“天灾亦是不断，黄河决口，蝗患肆虐……官府救济不力，甚至趁机盘剥！流民百万，饿殍遍野……易子而食，析骸而爨……这煌煌天下，竟已……竟已如同人间炼狱！”

他越说越激动，引发了一阵剧烈的咳嗽，脸色潮红。秦安和秦汐连忙为他抚背顺气。

“为父……为父曾联络旧部，意图……意图挽狂澜于既倒，奈何……奈何大势已去，王莽根基已固，爪牙遍布……一番挣扎，不过螳臂当车，反倒连累了众多忠义之士……”刘衍的声音充满了英雄末路的悲怆与深深的自责，“这残躯……这苟延残喘……亲眼见江山倾颓，社稷将覆……却……却无能为力……愧对列祖列宗啊！”

两行热泪从他浑浊的眼中滚落，打湿了干枯的脸颊。他紧紧抓住秦安的手，仿佛那是他在这世间最后的依靠与牵挂。

秦安听着父亲的叙述，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这详尽的惨状，心中依旧掀起了惊涛骇浪。他这才明白，徐靖先生和那些流民口中的“乱世”，究竟是何等残酷的真相！也明白了父亲身上那份沉重得令人窒息的痛苦与无奈。

他看着父亲痛苦的模样，心中原有的那一点点关于“匡扶汉室”的不切实际的幻想，也彻底烟消云散。连父亲这样正统的宗室、曾经的宗正都无力回天，他一个少年，又能做什么？

此刻，他心中唯一的念头，变得无比清晰而坚定——保护好父亲，保护好汐妹妹，活下去！

“父亲，往事已矣，您不要再苛责自己了。”秦安用力握住父亲的手，声音坚定，“如今我们父子重逢，便是上天最大的恩赐。眼下最要紧的，是养好您的伤。其他的……以后再说。”

刘衍看着儿子沉稳坚定的眼神，感受着他手中传来的力量，心中的激荡渐渐平复。是啊，纠结于无法改变的过去毫无意义。能在这末世之中与儿子重逢，已是侥天之幸。他缓缓闭上眼，点了点头，疲惫再次袭来，在篝火的温暖和亲人的陪伴下，沉沉睡去。

洞外，夜色深沉，万籁俱寂。洞内，篝火依旧，映照着相依为命的几人。前路依旧迷茫，但至少在此刻，他们拥有了彼此，拥有了这片刻的安宁与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