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帝心难测（1/2）

孙太监化为飞灰，彻底了却了跨越两世的因果，也带走了玄冥教的一部分隐秘。秦寿将那块承载着临终托付的银锁片小心收好，便将这段插曲暂时压下，重新将注意力投回到波谲云诡的朝局之中。

江充虽在北阙伏诛，但其掀起的巫蛊风暴却并未停歇，反而因其身死，少了明确的靶子，使得清算变得更加酷烈和不可预测。丞相刘屈氂等新得势的官员，为了巩固权位，迎合帝心，更是变本加厉地罗织罪名，牵连日广。长安城内外，依旧笼罩在一片血色恐怖之下。

然而，关于江充的具体死因，在官方层面却始终语焉不详。只说是“重伤不治”。但据韩督主私下告知秦寿，江充被关入廷尉府大牢后，当夜便“伤势恶化”，七窍流血而亡。廷尉府的验尸文书含糊其辞，只说是“邪功反噬，经脉尽断”。

“是童老出的手。”韩督主在值房内，屏退左右，对秦寿低语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如释重负，“江充此獠，知晓太多隐秘，尤其是可能怀疑到你身上铁牌的特殊。留着他，终是祸患。童老以秘法隔空震碎其心脉，便是武帝派人详查，也只会认为是北阙之战的旧伤和邪功反噬所致。”

秦寿默然点头。童老此举，无疑是替他，也是替内武堂，彻底抹去了一个潜在的巨大威胁。帝王心术难测，若江充在狱中胡乱攀咬，即便无法证实，也足以引来无穷无尽的麻烦。此刻的“暴毙”，是最好的结果。

就在江充死讯传出后不久，一道出乎秦寿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的旨意，从甘泉宫传来。

皇帝刘彻，要召见内侍禁卫秦寿。

传旨的中常侍态度恭敬，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审视与好奇。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太监，因何能得陛下亲自召见？

秦寿心中微凛，知道该来的终究要来。北阙之事，他虽尽力隐藏，但身处漩涡中心，必然已进入皇帝的视野。他仔细检查了自身衣着，确保没有任何纰漏，又将怀中铁牌的气息以《青帝长生功》的生机之力层层包裹，确认无误后，才随着中常侍，前往甘泉宫。

甘泉宫远离长安核心区域，气氛比未央宫更为肃杀。守卫的兵士眼神锐利如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草药与檀香混合的、试图掩盖却又挥之不去的衰败气息。

在偏殿内，秦寿终于见到了这位雄才大略、却也晚年昏聩的大汉天子。

刘彻并未端坐于龙椅之上，而是半倚在一张软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锦被。他比秦寿记忆中（通过第二世和宫廷画像）要苍老憔悴得多，脸颊深陷，眼袋沉重，唯有一双眼睛，虽然布满了血丝，却依旧深邃、锐利，带着一种洞悉人心般的压迫感，仿佛能看穿一切伪装。

“奴婢秦寿，叩见陛下。”秦寿依足礼数，跪伏在地，声音平稳，不带丝毫波澜。

殿内寂静无声，只有皇帝略显粗重的呼吸声。良久，刘彻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疲惫，却依旧有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抬起头来。”

秦寿依言抬头，目光垂视地面，不敢与天子对视。

“北阙之事，韩千山已具折详陈。你，很好。”刘彻的话语很简短，听不出什么情绪，“临危不乱，协助平叛，诛杀妖人江充，有功于社稷。”

“奴婢惶恐，此乃分内之事，赖陛下天威，韩督主与童老前辈运筹帷幄，奴婢不敢居功。”秦寿回答得滴水不漏，将功劳推给上司和皇帝。

刘彻盯着他，目光如同实质，缓缓扫过他的脸庞、身形，似乎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朕听闻，你身怀异宝，能克制邪祟阴秽之气？”刘彻忽然话锋一转，直接切入核心。

秦寿心头一跳，知道此事终究无法完全隐瞒。他保持着恭敬的姿态，从容答道：“回陛下，奴婢早年偶得一物，似是前朝旧物，有几分宁心静气之效。那夜北阙，妖气冲天，此物或受激自主护主，发出微光，恰巧扰了江充邪功，实属侥幸，并非奴婢有何能为。”

他半真半假，将铁牌的功效归功于“自主护主”和“侥幸”，淡化自身作用。

刘彻不置可否，手指轻轻敲击着软榻的扶手，发出笃笃的轻响，每一声都敲在秦寿的心上。

“侥幸？一次是侥幸，两次三次，便不是了。”刘彻的声音低沉下来，“兰台遇刺，你能全身而退。北阙邪祭，你能力挽狂澜。秦寿，你让朕，很是意外。”

这话语中，已带上了一丝审视与猜忌。

秦寿伏下身：“奴婢只是尽忠职守，仗着几分运气和内武堂所学，苟全性命罢了。一切皆为陛下效力。”

“尽忠职守……好一个尽忠职守。”刘彻重复了一遍，语气莫名，“太子……也曾对朕说，要尽忠职守。”

他突然提起太子，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更加凝滞。秦寿屏住呼吸，不敢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