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铁屑与暖阳(1/2)

伴随着“哐当”一声沉闷的响声,扫雪的铁锹狠狠地撞击在冻硬的地面上,仿佛整个世界都被这股力量震动了一下。傅星紧紧地攥着木柄,他的手很快就因为用力过度而变得发热,掌心的汗水渐渐地渗透出来,使得木柄变得湿滑无比。

傅星忍不住偷偷地往陈阳那边瞥了一眼,只见陈阳正弯着腰,全神贯注地清理着墙角的积雪。他的棉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湿,形成了一片深色的湿痕,在洁白的雪地上显得格外显眼。

把围巾往上拉点。陈阳忽然回头,手里的铁锹往他脖子底下点了点,风往领子里钻。

傅星有些慌张地伸手抓住那灰扑扑的围巾,用力地扯了扯,将自己的半张脸深深地埋进了围巾里。这条围巾是妈妈亲手织的,虽然针脚略显粗疏,而且边缘处已经起了一些毛球,但它却比任何其他东西都要来得温暖。

傅星静静地凝视着陈阳转身离去时扬起的那片雪雾,思绪渐渐飘远。昨晚的情景在他脑海中不断闪现,尤其是那双棉鞋,此刻正稳稳地套在他的脚上。这双棉鞋的鞋膛异常宽大,里面还垫了两双厚厚的袜子,让他走在雪地里时,感觉就像是踩在一团柔软的棉花上一样。

厂区广场上渐渐热闹起来,各车间的人都扛着工具出来了。老张挥舞着扫帚跟人说笑,嗓门洪亮得能穿透风雪:小傅,过来搭把手!他指着堆在宣传栏底下的积雪,把这堆往卡车那边挪,拉去填后面的土坑。

傅星刚走过去,陈阳就跟了过来,手里的铁锹往雪堆里深深一插:我来。他弯腰发力,半人高的雪块被撬起来,稳稳地撂在傅星推来的手推车上,你推不动,我来装车。

傅星没争,只在他转身时,悄悄把车把上的积雪擦干净。手推车的轮子卡过冻冰,发出吱呀的怪响,他跟在陈阳身后,看着对方宽厚的肩膀在雪雾里时隐时现,忽然觉得这单调的拉锯动作也没那么难熬了。

当太阳逐渐攀升到电线杆顶部时,广场上的积雪终于被清理得差不多了。傅星疲惫地靠在车把上,大口喘着气,额头上冒出一层细汗。他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不远处的陈阳身上,只见他正被几个老师傅团团围住,似乎在热烈地交谈着什么。

陈阳的手中紧握着一个搪瓷缸,缸口升腾起袅袅热气,看样子应该是刚刚去锅炉房打了热水回来。傅星看着他,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暖意,但同时也有些犹豫。

最终,他还是下定决心,伸手从身旁的帆布包里摸索出一个油纸包。这个油纸包是他今天早上特意多带的,里面包裹着的是热气腾腾的红糖馒头。馒头被他用体温焐着,此刻还带着些许余温。

歇会儿。陈阳走过来,把搪瓷缸递给他,喝点热水。缸沿上有道豁口,里面的水冒着白气,带着淡淡的茶碱味。

傅星接过来,指尖触到温热的缸身,心里也暖烘烘的。他把油纸包递过去:还剩一个。

陈阳刚咬了一口,就听见技术科那边有人喊傅星的名字。李科长站在办公楼门口招手,手里还扬着张纸:小傅,过来!

傅星像离弦的箭一样飞奔过去,他的心跳如同打鼓一般,“砰砰”直响。当他跑到李科长面前时,额头上已经渗出了一层细汗。

李科长面带微笑,将那张纸递给了傅星。傅星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张领料单,上面工工整整地写着“《机械设计手册》一本”,右下角还盖着仓库的红色印章。

“仓库那本找着了,”李科长拍了拍傅星的胳膊,和蔼地说道,“不过陈阳说你更需要他那本,所以我就先给你登个记。那本旧的你也拿去看吧,资料室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

傅星捏着领料单的手有点抖,纸角被他攥得发皱。谢谢李科长。他抬头时,正看见陈阳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拿着半个没吃完的馒头,冲他笑了笑。

回车间的路上,傅星把领料单小心翼翼地折好,塞进帆布包最里层。陈阳,他快走两步跟上,那本旧手册,我能借多久?

送你了。陈阳踢开路上的冰碴,反正我也用不上了,上面的笔记你能看懂就行。他以前在上面画了不少草图,铅笔印子密密麻麻,有些地方还用红笔打了勾。

傅星了一声,心里像揣了块热糖。他想起昨晚在陈阳家看到的那些图纸,卷成筒状堆在墙角,用麻绳捆得整整齐齐,标签上的字迹跟陈阳的人一样,踏实又认真。

下午刚开工,王师傅就把陈阳叫到了调度室。傅星坐在车窗前,手里捏着扳手,却总忍不住往门口瞟。铁屑落在蓝色工装裤上,像撒了把碎银,他用袖子擦了擦车床导轨上的油污,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

王哥说老冲床要提前检修。陈阳手里拿着张检修单,眉头微微蹙着,下周就得拆,零件得提前备齐。他把单子放在傅星面前,你画的那几个齿轮,技术科批了,明天开始加工,你跟着我盯流程。

傅星的心跳又快了起来,指尖划过单子上自己的名字,墨水还带着点新鲜的光泽。我能行吗?他小声问,不是不自信,是怕辜负这份信任。

陈阳把扳手递给他:试试就知道了。他低头调试车床的转速,声音透过机器的嗡鸣传过来,下午先熟悉下图纸,有不懂的标出来,晚上我给你讲。

傅星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本子,是他攒了很久的零钱买的,封面印着天安门。他翻开本子,里面记满了这段时间学到的知识,从齿轮模数到车床转速,字迹歪歪扭扭,却写得密密麻麻。

陈阳凑过来看了眼,忽然指着其中一页:这个公式记错了。他拿起笔,在旁边重新写了一遍,齿轮咬合的传动比,不是齿数比的反比,是正比。笔尖划过纸页,留下清晰的黑色痕迹,晚上我给你找个模型,一看就懂。

傅星盯着那个公式看了半天,脸颊有点发烫。他居然犯了这么基础的错误,还好陈阳看见了。谢谢。他把本子合上,小心地放进包里,像藏着个珍贵的秘密。

傍晚收工时,傅星被老张叫住,让他帮忙把一批零件搬到仓库。等他扛着最后一箱零件出来时,天已经擦黑了,车间门口空荡荡的,只有陈阳的自行车还靠在墙上,车把上挂着个布袋,不知道装着什么。

这儿呢。陈阳从门卫室走出来,手里拿着两个烤红薯,热气腾腾的,刚从食堂后面买的,给你。

傅星接过来,烫得赶紧换手,红薯皮裂开道缝,甜香混着焦糊味飘出来。等很久了?他咬了一小口,烫得直吸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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