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指尖的光屏（2/2）

她瞪大了眼睛，一眨不眨地死死盯着那悬浮的、违背了她所有认知的光屏，一动不敢动，连眼珠都忘了如何转动。那光芒并不刺眼，反而异常柔和，如同月华流淌，将她周围一小片黑暗温柔地驱散，也映照得她那张毫无血色、写满了惊骇与难以置信的脸，一片惨白，如同上好的宣纸。

过了不知多久，也许只是心脏疯狂搏动了数下的时间，也许是漫长到足以让人窒息的煎熬，邢悦那狂跳不止的心脏才终于勉强找回了一丝节奏，稍稍平复了一些，但依旧沉重而快速。她强迫自己从那极致的震惊中抽离出一丝理智，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几乎是屏住呼吸地移动视线，先是小心翼翼地侧耳倾听内间拔步床的动静——空的，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然后又努力望向隔断外王善保家睡着的榻位方向——那里传来平稳而悠长的呼吸声，甚至夹杂着一丝轻微的鼾声，显然睡得正沉，毫无异状。她再竖起耳朵，极力捕捉外间的任何声响，只有守夜的小丫鬟偶尔因寒冷而翻身的细微窸窣声。

她们……她们都看不见？！也听不见任何异常？！

这个认知，如同另一道无声的惊雷，在她已然翻江倒海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这不是针对所有人的异象！这是……独独针对她一个人的！

强烈的恐惧感稍稍减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更加匪夷所思的震撼。

她试探着，再次伸出那只空着的手，指尖因为紧张和恐惧而微微蜷缩，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仿佛要去触碰烧红烙铁般的谨慎，朝着那散发着柔和光芒的光屏探去。

没有预想中的阻碍，没有想象中的灼热或冰冷，她的指尖就那样毫无阻碍地、轻飘飘地穿过了那片流光溢彩的区域，什么也没有碰到，仿佛那真的只是一个逼真到极致的、虚无的幻影。

可是……那光屏依旧稳稳地、清晰地悬浮在那里，“消消乐”三个字和那些色彩鲜艳的图案，没有因为她手指的穿过而有丝毫的晃动或模糊。

这不是幻觉！也不是什么志怪笔记里害人的鬼魅妖邪！

一个更加荒谬绝伦，却让她那颗被现实碾压得几乎麻木的心脏，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地狂跳起来的念头，如同破土而出的幼芽，顽强地涌现出来——这难道是……那些只在虚无缥缈的话本子里才被提及的……仙缘？或者说，是独属于她邢悦一个人的、逆天改命的……奇遇？！

她想起自己临死前那冲天的不甘与怨愤，想起重生后每一个深夜里对“依仗”那近乎绝望的渴望与祈求……难道，是那冥冥中不可知的存在，真的听到了她源自灵魂深处的呐喊，给了她这……这完全超乎想象、匪夷所思的物事？！

“消……消……乐……”她无意识地、极其轻微地蠕动着嘴唇，默念着这三个仿佛带着某种魔力、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字眼，目光死死锁在光屏下方那个亮着微光的【开始游戏】选项上。

这是什么意思？是一种……游戏吗？就像贵族们闲暇时玩的投壶、双陆，或者民间孩童玩的七巧板、九连环？可它为何会以这种完全超越常理、神奇到令人战栗的方式出现？！

仿佛是为了回应她心中的疑问，那光屏微微闪烁了一下，柔和的光芒流转加速，一行更小的、同样由光线构成的字迹，在【开始游戏】的下方悄然浮现：

**【第一关，是否开始？】**

那字迹并非她所熟悉的任何一种字体，结构奇异，却奇异地、直接地在她心海中映射出清晰无误的含义。

开始？还是……不开始？

巨大的、难以抑制的好奇心，如同被羽毛反复撩拨心尖，又如同无数只小猫在她心里疯狂挠抓。未知的恐惧依然如同实质的阴影盘踞在心头，但对改变命运的强烈渴望，对“依仗”那深入骨髓的迫切寻求，如同黑暗中唯一的光亮，最终以压倒性的优势，战胜了一切踌躇与畏惧！

这光屏的出现，本身就是一个无法用常理解释的、惊天动地的奇迹！而奇迹的背后，往往伴随着无法预知的风险，但也可能……隐藏着足以让她挣脱宿命枷锁的、梦寐以求的机遇！

万一呢？万一这看似儿戏的“消消乐”，真的能给她带来些什么呢？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好处，对于身处绝境的她而言，也可能是黑暗中第一缕刺破阴云的曙光！

她深深地、贪婪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仿佛要将胸腔里所有的恐惧与犹豫都吐出来一般，用力吐出，试图平复那依旧不受控制、微微颤抖的双手。她将那只冰冷的、粗糙的旧玉簪更加用力地攥在手心，紧贴着自己的胸口，仿佛这生母的遗物，这前世悲惨命运的见证，能在此刻给她带来一丝跨越时空的勇气与力量。

然后，她闭上眼，再次睁开时，眼中虽然还残留着惊悸，却更多了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她集中起全部的精神，摒弃所有杂念，用意念小心翼翼地、带着无比的虔诚与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触碰向那个散发着诱人微光的【开始游戏】选项。

就在她意念触及的刹那——

仿佛平静的湖面被投下石子，光屏上所有的彩色图案瞬间被注入了鲜活的生命力，齐齐地、欢快地轻轻跳动了一下，网格状的底板光芒流转，变得更加清晰稳定。与此同时，一个温和的、平静无波的、仿佛直接源自灵魂深处的声音，清晰地在她脑海中响起：

**【游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