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风雨欲来（2/2）

她的目标，从来就不是拯救那个男人和这个注定要经历烈火焚烧的国家。

她的目标，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她手心里这个孩子！

夫差不听劝，执意北上，固然会将吴国拖入深渊，但反过来看，这也意味着，那场决定命运的巨变，即将拉开序幕！她等待的、准备的、为之殚精竭虑的“时机”，就要到了！

就在郑旦心念电转之际，朝堂上的风暴达到了。

“够了！伍子胥！”夫差猛地一拍王座扶手，霍然起身，怒视着跪伏在地的老臣，声音如同雷霆炸响，“你口口声声越国、勾践！那丧家之犬，何足挂齿？！你屡次三番危言耸听，动摇军心，究竟是何居心？！莫非是见寡人欲成不世之功，心生嫉妒不成？！”

这诛心之论，如同利剑，刺得伍子胥浑身一颤，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夫差，眼中是滔天的悲愤与彻底的失望。

“大王！老臣之心，天日可表！你……你……”他气得浑身发抖，声音哽咽，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寡人心意已决！”夫差不再看他，目光扫过群臣，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北伐黄池，会盟诸侯，势在必行！再有敢妄言劝阻者，视同惑乱军心，定斩不赦！”

冰冷的杀意，伴随着他的话语，弥漫在整个朝堂。那些跪地请求的臣子，顿时噤若寒蝉，无人再敢发声。伍子胥呆呆地跪在那里，看着决绝的夫差，又看了看噤声的群臣，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那挺直了一辈子的脊梁，竟微微佝偻了下去，眼中一片死寂的灰败。

完了。

吴国，完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赤色的越旗插上姑苏城头，看到了宗庙倾颓，社稷崩毁……

朝会就在这极度压抑和一边倒的态势下结束了。夫差意气风发地离去，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北上事宜。群臣默默退散，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沉重与不安。

郑旦牵着太子友的手，缓缓走出大殿。殿外，天色愈发阴沉，浓云翻滚，隐隐有闷雷声从天边传来。

“母亲，”太子友仰起小脸，担忧地看着郑旦，“伍相国他……父王他……真的不要紧吗？”他虽然不能完全理解那些复杂的军国大事，但那悲壮的死谏与父王冷酷的拒绝，却在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郑旦停下脚步，蹲下身，与儿子平视。她轻轻抚摸着儿子稚嫩却已初显坚毅轮廓的脸颊，目光沉静而深邃，仿佛蕴含着无尽的风雨与力量。

“友儿，”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记住今天。记住伍相国的眼泪，记住你父王的决定。这世间，有许多事，非人力所能挽回。但无论发生什么，无论风雨多大，母亲都会在你身边。”

她握紧了儿子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要做的，不是去改变那场注定要来的风暴，而是……想尽一切办法，在那场风暴中，活下去！并且，要活得更好！”

太子友看着母亲眼中那从未有过的、混合着决绝、冷静与无尽守护的光芒，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更加困惑。但他能感受到母亲手中传来的、那不容置疑的力量与决心。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小脸上也浮现出与年龄不符的郑重：“嗯！孩儿记住了！孩儿会永远陪着母亲！”

郑旦站起身，重新牵起儿子的手，迈步走入那愈发昏暗的天光里。她的背影挺直，步伐沉稳，仿佛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万丈深渊，都无法阻挡她前行的脚步。

朝堂上的风波，如同一个明确的信号。

最终的生存之战，已然拉开了序幕。

历史的洪流滚滚向前，而她，将在这洪流中，为她的儿子，杀出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