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冰隙九死(1/2)

挖掘声持续了约莫两炷香时间。

沈昭昭靠坐在冰隙深处,将承煜裹在自己大氅最里层,孩子似乎感知到危险,不哭不闹,只是睁着乌亮的眼睛,小手紧紧抓着她胸前的衣襟。黑暗里,她看不清孩子的脸,只能感受到那细微的、温热的呼吸拂在颈侧。

“最多再半炷香。”暗卫首领压低声音,手按在刀柄上,“属下等会拼死开出一条路,凰主带殿下从东侧缺口走。那里雪坡陡,马匹难追。”

“他们有弩。”另一名暗卫哑声道,“谷地开阔,冲出去就是活靶。”

沈昭昭没有说话。她在黑暗中摸索着冰壁,指尖触到一道极细的裂缝——不是天然形成的笔直裂隙,而是斜向上延伸,边缘有细微的凿痕。很旧了,至少是几十年前留下的。

猎户?采药人?还是……逃命者?

“这裂隙有岔路。”她忽然开口,“往深处走。”

三名暗卫俱是一怔。方才逃入时仓促,只求隐蔽,未及探查。此刻借着冰壁微光细看,才发现主裂隙在三丈深处确实分出两道更窄的岔路,一左一右,倾斜向下,入口被垂落的冰凌半掩着。

“左还是右?”云袖声音发颤。

沈昭昭闭上眼,心口的噬心瓣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悸动——不是痛,而是某种诡异的“牵引”,像细线另一端被轻轻扯动。那感觉指向……左侧。

“左。”

没有时间犹豫。暗卫用刀鞘砸开冰凌,沈昭昭抱着承煜侧身挤入。岔路极窄,仅容一人通过,冰壁粗糙,刮得衣袍嗤嗤作响。云袖紧随其后,暗卫断后,将方才堵住入口的积雪又往里推了推,制造出无人进入的假象。

向前爬了约十丈,岔路陡然开阔,竟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冰洞。洞顶垂下无数冰笋,地面相对平坦,甚至有一小汪未冻结的泉水,在冰隙透入的微光下泛着幽蓝。

“暂时安全。”暗卫首领松了口气,却立刻警觉,“但这是死路。”

冰洞只有他们进来的一个入口。若被发现,便是瓮中捉鳖。

沈昭昭将承煜交给云袖,自己走到那汪泉水边,蹲下身。水面映出她苍白憔悴的脸,左肩和肋下的伤口在玄色衣袍上洇开深色痕迹。她伸手探入水中——

刺骨的寒。

但寒意在触及指尖的瞬间,心口的噬心瓣忽然安静下来。不是被压制,而是像归巢般,透出一种奇异的“舒适感”。水中有什么东西,正与它共鸣。

她掬起一捧水,仔细看。水质清澈,但在掌心停留数息后,竟浮起极淡的墨绿色丝絮,与她伤口渗出的毒素颜色一模一样。

“这水……”她喃喃道,“连着地下。”

冰璃说过,昆仑地脉与她气运相连。这汪泉水,恐怕是地脉支流的一个微小出口。噬心瓣的毒素源于墨髓污染,而墨髓本就与地脉深处的某些存在同源。

洞外忽然传来一声闷响,紧接着是模糊的人声。

“进去了?”

“雪堆是空的,肯定有岔路!”

“分头找!”

脚步声在裂隙外徘徊。沈昭昭示意众人噤声,暗卫已握紧刀柄,挡在洞口方向。冰洞内死寂,只余承煜细微的呼吸声,和泉水滴落的叮咚轻响。

时间被拉得极长。

不知过了多久,一道黑影堵住了岔路入口。是个黑衣人,他举着火折子向内照,火光在冰壁上跳跃。

“这里有个洞!”他回头喊。

话音未落,暗卫首领的刀已至!刀光在冰洞内划过一道寒弧,黑衣人惊觉回身格挡,兵器相撞的脆响在密闭空间里震耳欲聋。但对方不止一人,第二、第三个黑衣人迅速挤入,狭窄的岔路瞬间成了血肉磨盘。

沈昭昭将云袖和承煜护在身后,抽出腰间软剑。她左肩重伤使不上力,右肋伤口也影响身法,只能凭着一股狠劲,剑走偏锋,专攻下三路。一名黑衣人被她刺中大腿动脉,惨叫着倒地,血喷在冰壁上,迅速冻结成猩红的花纹。

但对方人太多了。暗卫已倒下一人,剩余两人也浑身挂彩。独眼的声音从岔路外传来,带着残忍的笑意:

“沈昭昭,出来吧。交出净莲,我给你个痛快。否则,等我们杀进去,你那小崽子——”

他没说完。

因为整个冰洞,忽然震动起来。

不是战斗引起的震颤,而是从地底深处传来的、沉闷的轰鸣。冰笋簌簌掉落,泉水的波纹疯狂荡漾。噬心瓣在沈昭昭心口剧烈收缩,这一次不是痛,而是某种……警告。

“退后!”她厉喝,一把拽住暗卫向后跃。

几乎同时,泉水中央猛地喷起一道水柱!不是普通的地下涌泉,那水是墨绿色的,散发着刺鼻的腥气,水面下隐约可见无数扭动的黑色根须,与她体内噬心瓣的根须一模一样,只是放大了千百倍!

冲在最前的两个黑衣人被水柱当头浇中。他们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皮肤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发黑,整个人像被抽干了血肉般软倒下去,只剩两具裹着黑衣的骷髅,眼眶里还残留着最后的惊恐。

其余黑衣人吓得魂飞魄散,连滚爬爬退出岔路。

冰洞内,墨绿色的水柱缓缓回落,泉眼却未闭合,反而形成了一个漩涡。漩涡中心,有什么东西正缓缓升起——不是实体,而是一团浓郁的、如有生命的墨绿雾气,雾气中隐约凝结出一张人脸,五官模糊,只有一双眼睛清晰可见,是两团燃烧的幽火。

那双“眼睛”转向沈昭昭。

“祭……誓……者……”雾气发出非人的声音,每个字都像冰碴摩擦,“你……唤醒……了我……”

沈昭昭护着承煜,直视那双眼:“你是谁?”

“地脉……守墓人……也是……囚徒。”雾气缓缓向她飘来,所过之处,冰壁留下腐蚀的痕迹,“千年……前……墨髓……污染……我被……束缚于此……净莲……开时……我可……短暂……苏醒……”

净莲?沈昭昭心头一震。她怀中的涤魂瓣,与这地底囚徒有关?

“你……身上……有瓣……的气息。”雾气在她面前三尺处停住,幽火般的眼睛盯着她心口,“还有……噬心……瓣……你……吞噬了……我的……一部分……”

“你想要回去?”沈昭昭握紧玉匣。

“不……”雾气竟发出类似叹息的声音,“它已……与你……共生……取回……你死……我……也……消散……但……我可以……帮你……”

“条件?”

“带我……出去。”雾气骤然涌动,“以你……帝王……气运……为舟……载我……离开……这冰墓……我……护你……出山……”

沈昭昭沉默。

地脉囚徒,被墨髓污染却未完全失去神智的存在。带它出去是福是祸?但眼前,若不应,独眼的人还在外面,以她现在的伤势,绝无生路。

“我怎么信你?”

雾气中分出一缕,如触须般探向她怀中玉匣。触及匣身的瞬间,七彩光华暴涨,将墨绿雾气逼退数寸,但雾气并未攻击,反而传来一股清晰的意念——

不是语言,是画面。

她“看见”了:千年前,昆仑山腹深处,净莲第一次绽放。墨髓从地脉裂隙中涌出,污染了守护莲池的灵族。大部分灵族堕为妖物,少数如冰璃般以冰封自身抵抗,还有极个别,如眼前这团雾气,被污染却保留了部分神智,被同伴封印于地脉支流,成了永恒的囚徒。

而净莲的“涤魂瓣”,本就是净化墨髓的至宝。它每一次绽放,都会削弱这些囚徒的封印。

“所以你想出去,是为了……”

“找……回……自己。”雾气意念悲怆,“我不想……永远……是……这副……模样……”

冰洞再次震动。岔路外传来独眼的怒吼,他们似乎在用工具凿击冰壁,想要拓宽通路冲进来。

没有时间了。

“好。”沈昭昭咬破指尖,一滴暗金色的血珠渗出,“以血为契,你护我出昆仑,我带你离冰墓。但你若途中反噬,或伤我身边之人——”

“魂飞……魄散。”雾气接下誓言,一缕墨绿丝线从雾中探出,缠绕上她的指尖血珠。血珠融入雾气,沈昭昭心口的噬心瓣传来一阵灼热,仿佛多了某种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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