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信笺里的“未寄时光”(中)护士的“迟到消息”(2/2)

那张照片,林女士记得。是大学毕业那天拍的,她刚剪了短发,手里举着束薰衣草,笑得露出牙齿。她以为早就弄丢了,没想到被他收在贴身的口袋里,带去过化疗室,陪过无数个难眠的夜晚。

“他总说,不能让你带着愧疚回来。”苏护士叹了口气,白大褂的衣角被风掀起个小角,“他说你在国外治病已经够难了,每天跟药罐子打交道,看够了白墙白床,不能再让你为他分心,不能让你回来时,心里还揣着块石头。”

这些迟来的细节,像初春的雨,密密麻麻地扎进林女士心里。她想起回国后第一次见他,他站在诗社门口,脸色白得像宣纸,却刻意挺直了脊背,给了她个大大的拥抱,说“你看,我壮得很”;想起他陪她去看医生,在走廊里等她时,总是靠着墙,她说“你坐啊”,他说“站着精神”,其实是术后伤口疼,坐久了会更难受;想起他给孩子们读诗时,偶尔会突然停下来,按住胸口,却笑着解释“被诗里的太阳晒得有点热”……

原来那些被她忽略的瞬间,全是他用尽全力的伪装。他把所有的疼都藏在“我很好”里,把所有的牵挂都藏在“等你回来”里,把所有的爱都藏在“别担心”里。而她,竟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份“放心”,从未想过要掀开那层温柔的面纱,看看他藏在底下的伤口。

“我真是……太蠢了……”林女士捂住脸,肩膀剧烈地颤抖着,眼泪从指缝里涌出来,砸在病历的检查报告上,晕开了“肺癌”两个字,却晕不散那份沉甸甸的心疼与悔恨。她心疼他独自扛下所有苦难时的孤独,悔恨自己没能早点看穿他的伪装,没能在他最需要的时候,递上一杯温水,说句“我陪着你”。

苏护士递给她张纸巾,轻声说:“他要是看见你这样,该不高兴了。住院时他总说‘林女士笑起来最好看,像向日葵开了’,他做的这一切,不就是想让你好好笑吗?”

风卷起便签的一角,像只想要飞翔的蝶。林女士展开便签,把它夹进那本病历里,又把病历放在双生花的花盆旁。阳光穿过薰衣草的嫩芽,在纸页上投下细碎的影子,像一尘正用指尖轻轻抚摸那些字迹。

“谢谢你,苏护士。”林女士抬起头,眼里还含着泪,却有了种释然的光,“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她要带着这本病历,带着这些迟到的消息,把它们种进诗社的土里,让双生花的根须缠绕着这些故事生长,让每个来读诗的人都知道,有一种爱,叫“我瞒着你,是想让你活得更轻”。

苏护士离开时,回头望了眼院子里的花,笑着说:“他说对了,这里的阳光真的好。”木门关上的瞬间,风里飘来句极轻的话,像一尘在说:“傻瓜,别难过,我见过你笑,就够了。”

林女士蹲在花盆旁,轻轻碰了碰薰衣草的花苞。那些未说的话,未陪的时光,未拆穿的伪装,此刻都化作了土里的养分。她知道,双生花会带着这些故事长大,在每个清晨的露水里,在每个黄昏的霞光里,悄悄诉说:有些爱,迟到了,却从未缺席;有些痛,藏起来了,却比阳光更暖。

初冬的阳光渐渐西斜,把藤椅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个温柔的拥抱。林女士拿起那封未寄的信,对着阳光轻声读:“一尘,我收到你的消息了,在风里,在花里,在每个想你的瞬间里。”

远处传来孩子们的笑声,混着诗社的风铃响,像首未完的诗,在诉说着那些迟到却从未走失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