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薰衣草与向日葵的“和解”( 上)诗社阁楼里的旧物箱(1/2)

入夏的风像被向日葵的甜香浸过,带着股黏糊糊的暖,顺着阁楼的气窗钻进来。阳光穿过木格窗,在积着薄尘的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像撒了把碎金,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那些尘埃打着旋儿,慢悠悠地落在墙角的旧物堆上,给每件东西都覆上了层朦胧的纱。

林女士踩着吱呀作响的木梯上来时,手里还攥着块薰衣草香帕。这是她刚学会做的,用的是诗社院子里新收的薰衣草,晒干后混着晒干的向日葵花瓣,香气里既有紫雾般的柔,又有阳光般的暖。她要把这些香帕分给孩子们,让他们夹在课本里,一翻开就能闻到“诗社的味道”。

阁楼是诗社的“时光仓库”,堆着些舍不得丢的旧物:缺了腿的木凳,上面还留着孩子们刻的歪歪扭扭的“诗”字;褪了色的横幅,“第一届春日诗会”的字迹已经模糊,却依旧能看出当年的热闹;还有几箱一尘留下的诗稿,被油纸小心包着,箱底垫着防潮的艾草。林女士的任务,是把这些旧物分类整理,给每件东西贴上标签,像给时光系上姓名牌。

她蹲在旧物堆前,指尖抚过个蒙着厚尘的木箱子。箱子是老松木做的,边角已经被磨得圆润,表面的清漆裂了细纹,像老人脸上的皱纹,藏着说不尽的故事。箱子上着把黄铜小锁,锁身已经发绿,锁孔里卡着半枚钥匙,形状是朵含苞的薰衣草——花瓣蜷曲着,顶端带着点被岁月磨出的亮,像被人反复摩挲过。

林女士的指尖猛地顿住,像被烫到般缩了缩,随即又小心翼翼地伸过去,轻轻捏住那半枚钥匙。冰凉的金属贴着掌心,瞬间勾起了潮水般的回忆——大学毕业那天,也是这样的夏天,她把这枚钥匙塞进一尘掌心,钥匙链上还挂着片晒干的向日葵花瓣。

“等我回来,”她当时红着脸,声音细得像蚊子哼,“咱们用它开诗社的储藏箱,装大家的诗稿,装孩子们的画,装所有值得记住的东西。”

一尘握着钥匙,指腹反复摩挲着薰衣草的纹路,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我等你,等多久都愿意。这箱子我先备着,每天擦一遍,等你回来亲手打开。”

那时的阳光也是这样,透过图书馆的梧桐叶,落在他的白衬衫上,把钥匙的影子投在他手背上,像朵会发光的花。如今钥匙还在,约定却迟了五年——五年里,他守着空箱子擦了无数遍,她在异国的病床上把钥匙链上的向日葵花瓣摸成了粉;五年后,箱子上了锁,钥匙卡在锁孔里,像个卡在时光里的拥抱。

林女士的指尖微微发颤,钥匙在锁孔里轻轻转动,“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她深吸一口气,掀起箱盖的瞬间,一股混合着樟脑与旧时光的气息漫了出来,里面还藏着缕极淡的香——是薰衣草的味道,像她当年留在衬衫上的香水味,被岁月腌成了温柔的痕。

最上面是件洗得发白的浅紫色衬衫,领口磨出了毛边,袖口却依旧挺括。林女士的呼吸猛地一滞,指尖抚过领口内侧——那里用同色的线绣着朵小小的薰衣草,针脚歪歪扭扭,是她当年学绣时的“处女作”。她记得送他这件衬衫时,他愣了半天,然后把脸埋进衬衫里,闷声说“太香了,像把你抱在怀里”。

“你明明都留着……”林女士把衬衫抱在怀里,布料带着干燥的暖意,像他当年的拥抱。眼泪毫无预兆地落下来,砸在薰衣草绣样上,晕开浅浅的痕。她想起自己当年写的信,说“国外的衬衫料子更好,不用再穿旧的了”,原来他把这话当了耳旁风,依旧把这件衬衫藏在箱子最上面,像藏着块心头肉。

衬衫下面是一叠信笺,用红绳整整齐齐捆着,全是她出国后寄来的“报平安”。那些信里,她故意写得轻快:“今天去了薰衣草庄园,花开得像海”“认识了新朋友,他们都爱读诗”“工作很忙,没时间想家”,却绝口不提咳嗽到撕心裂肺的夜晚,不提药瓶堆成小山的窗台,不提每次拿起电话又放下的手。

可每封信的边角都被反复摩挲,纸页发脆,像被揉过又展平。背面用铅笔写着一尘的批注,字迹温柔得像在哄孩子:

“第一封:她肯定没说实话,薰衣草庄园哪有诗社的向日葵好看。今天诗社来了个扎羊角辫的孩子,像你当年一样喜欢揪薰衣草的花瓣,我告诉她‘花会疼的’,她瞪我的样子,跟你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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