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迟来的“诗与信”(下)春日诗会的“双人诗”(2/2)
林女士笑了,眼角的细纹里盛着光:“更像风筝断了线,明明手里还攥着线头,却再也摸不到风筝的温度。”她转身指向院子角落,那里的薰衣草开得正盛,紫雾般的花丛里,立着阿哲新做的木牌,上面刻着“一尘的花田”,“但线还在,就不算真的丢了。”
诗会开到一半,天空突然飘起了细雨。起初是零星的几点,落在向日葵的嫩叶上,变成透明的珠子;很快就连成了丝,像无数根银线,把天空和地面缝在了一起。阿哲连忙把院子中央的诗集搬到屋檐下,却发现林女士没有动,她正站在雨里,望着梧桐树的方向,手里的诗集被雨丝打湿了边角,字迹晕开,像在纸上长了根。
“该读最后一首了。”她转过身,裙摆上的薰衣草图案在雨中更显柔和,“这是《双人诗》,本来该和他一起读的,今天就请大家当我的另一半吧——”
孩子们立刻坐直了身子,小奶音齐声应着:“好!”
雨幕里,林女士的声音格外清亮,像被洗过的风铃:
“你种的向日葵开了——”
孩子们跟着念,声音参差不齐却格外认真:
“我带的薰衣草香了——”
“我们的诗社暖了——”
“就像你从没离开过——”
最后一句落下时,雨突然停了。夕阳挣扎着从云缝里挤出来,给雨丝镀上了金红的边。林女士手里的诗集页脚轻轻颤动,有片干枯的薰衣草花瓣从里面飘落,打着旋儿落在湿漉漉的石板上,像个温柔的句号。
阿哲这才注意到,梧桐树的树干上,多了行新刻的字,是林女士的笔迹:“线还在”。旁边,一尘当年刻的“1”字被雨水润得发亮,像颗不会褪色的星。
“我想留在诗社。”林女士把诗集放进阿哲递来的布袋里,指尖擦过布袋上绣的向日葵,“当‘薰衣草诗班’的老师,教孩子们写‘温柔的诗’——就像他当年教我的那样,把想念藏在韵脚里,把约定写进日子里。”
她弯腰抚摸着最矮的那株向日葵,叶片上的水珠滴落在她手背上,和她眼眶里的泪混在一起:“他总说,诗里藏着长生不老的秘密,现在信了。你看,我们的约定,不是还在诗里活着吗?”
孩子们还在围着薰衣草田叽叽喳喳,有的说要写“雨和向日葵的诗”,有的要画“会发光的线”。阿哲望着林女士的背影,她正蹲下来,帮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擦掉画纸上的水渍,动作轻柔得像在呵护易碎的星光。
夕阳彻底沉下去的时候,诗社的灯亮了。暖黄的光晕透过窗棂,把林女士的诗集照得半透明,封面上的薰衣草干花在光里若隐若现。阿哲想起一尘笔记本里那页空白,除了“薰衣草”三个字,还有个极小的箭头,指向页脚——那里粘着片干枯的花瓣,和林女士诗集中的这片,一模一样。
原来有些等待,从来都不是单向的奔赴。就像向日葵永远朝着太阳,薰衣草永远带着月光的香,他和她的约定,早已藏在彼此的生命里,在诗行中抽芽,在岁月里开花,就算错过了季节,也会在某个春雨初歇的傍晚,以最温柔的姿态,完成一场跨越时光的重逢。
风穿过诗社的走廊,带着薰衣草和向日葵的混合香气,吹起林女士落在肩头的发丝。她抬头时,正好对上阿哲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眼里都映着诗社的灯火——那灯火里,有一尘的影子,有未说出口的牵挂,有迟到的拥抱,更有无数个“未完待续”的明天。
孩子们的笑声从诗班教室传来,混着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像首永远写不完的“双人诗”。阿哲知道,这就是一尘想要的诗社:有等待,有重逢,有遗憾的圆满,更有把约定种进时光里的,生生不息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