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最后一次主持活动(下)轻语的累与皱了的稿(1/2)

活动结束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橘粉色,像块被孩童舔过的麦芽糖,甜得漫无边际。最后一波家长牵着孩子的手,影子被拉得老长,在青石板路上拖出温柔的弧度。孩子们手里攥着刚领到的向日葵花种,透明的小袋子里装着饱满的籽,像藏了一整个夏天的阳光,嘴里还在念叨着“明天要把种子种在花盆里”,声音像风铃在风里晃。

一尘站在诗社门口,挥手说着“再见”,袖口的佛珠随着动作轻轻撞在一起,发出细碎的响。他的笑容还挂在脸上,像被夕阳镀了层金边,可转身的瞬间,脚步忽然晃了晃,像被风吹得摇了摇的芦苇。迎上来的阿哲眼疾手快,赶紧伸手扶住他的胳膊,掌心触到的衬衫布料带着点潮,是被汗水浸的。

“阿哲,”就听见他轻声说,声音轻得像片羽毛,落在空气里几乎要飘走,“我好像有点累,想睡一会儿。”

阿哲愣了愣,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认识这么久,从诗社刚成立时挤在地下室改稿,到后来跑遍城乡找场地,这是一尘第一次说“累”。记得去年冬天他流鼻血,染红了半张诗稿,还笑着说“天燥,多喝点水就好”;胃疼到蜷在地上时,额头的冷汗像断了线的珠子,却咬着牙说“没事,躺会儿就缓过来了”;就连在急诊室打完止痛针,还惦记着义卖会的场地有没有布置好。可今天,他的声音里没有逞强,没有掩饰,只有一种卸下千斤重担后的疲惫,轻得像怕惊扰了春日的风。

阿哲扶着他往休息室走,他的脚步很轻,几乎是半靠在阿哲胳膊上,像株被晒蔫了的向日葵,失去了往日的挺拔。呼吸慢慢匀了些,胸口的起伏变得浅而缓,像真的要睡着,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影,像蝶翼落了下来。

休息室的窗开着,窗外的海棠花被风吹落,几片粉扑扑的花瓣打着旋儿飘进来,落在窗台上,像撒了把碎粉,又像谁不小心打翻了胭脂盒。阳光透过纱窗,在地板上织出细碎的网,网住了空气中浮动的微尘,也网住了这片刻的安静。

阿哲把他轻轻放在沙发上,沙发是老周从家里搬来的旧藤椅,藤条间还留着阳光晒过的温度。他拿过件厚外套盖在一尘身上,外套上沾着淡淡的皂角香,是张老师上周帮忙洗的。盖到胸口时,他特意放轻了动作,生怕弄醒了这难得的沉睡。

整理他攥在手里的主持稿时,阿哲的指尖忽然顿住。稿纸的边角有点皱,像被反复揉过又展平,边缘还带着点潮,指尖触到那潮湿的痕迹,心里“咯噔”一下,像被针扎了似的。他轻轻把稿纸抽出来,摊开在膝头,上面的字迹还是那么认真,一笔一划都透着股执拗,连标点符号都标得清清楚楚。

最后一个环节的字迹尤其用力,写着:“给每个孩子发一颗‘诗的种子’(向日葵花种),愿他们像诗一样,向阳生长。”只是墨色比平时浅了些,有些笔画的末端还带着点晕开的毛边,像用尽了力气才把最后一笔写完,仿佛能看见他当时握着笔,指尖泛白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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