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秋雨里的空档(2/2)
“我去见个老朋友。”林深走向楼梯间,“一个会修怀表的人。”
城西钟表铺藏在老居民楼底商,卷帘门锈迹斑斑。林深敲了三下长两下短,门开条缝,露出半张布满老年斑的脸。
“老金头,开张了?”林深递过半包中华。
钟表匠老金眯眼打量他,慢慢拉开门。铺子里弥漫着机油和樟脑丸的气味,墙上挂满走时不准的钟表,嘀嗒声交织成一片混沌。“林警官,稀客。”老金把林深让到里屋,关紧门,“听说你调岗了?证人保护科...啧,好地方。比刑侦队安全。”
林深没接话,掏出周慕云的怀表放在工作台上。“修这个。特别急。”
老金拿起放大镜细看,镊子轻轻拨开铜盘。“好东西啊,德国1940年代的军用怀表。不过...”镊尖挑起一片羽毛纹路,“被人动过手脚。这里嵌了微型传感器,能释放特定频率的声波。”他抬头,“使用者会在声波频率内产生短暂失忆,像...被剪掉一段录像带。”
“能修好吗?”
“能。但得先找到匹配的声波频率。”老金从抽屉取出个黄铜盒子,打开后是排精密工具,“知道最怪的是什么吗?这表芯被改造过两次。第一次是二十年前,补了块白铜片——你瞧这焊接点。第二次是最近,加了传感器。”他指给林深看,“白铜片上刻着字:‘阿云,周三钟声永存’。”
林深胃里一紧。周慕云亡妻的名字。
“老金,实话问你。”林深压低声音,“五年前,仁爱医院有个人叫赵晓雅,死后她的怀表...是不是经过你手?”
老金镊子“当啷”掉在桌上。他缓缓摘下眼镜,用绒布擦拭镜片。“赵警官的妹妹?那表我修过。但不是死后。”他声音发涩,“她死前三天,偷偷来找我。说有人跟踪她,怀疑怀表被动了手脚。我拆开看,里面...塞着张纸条,写‘基金会知道你查消防验收’。”
林深呼吸一滞:“什么基金会?”
“社会生态研究基金会。”老金从铁柜取出本泛黄的账册,翻到某页,“赵晓雅死前一周,有人用现金买了最贵的声波传感器。签名是...”他指着潦草签名,“王振海。”
王局长。全名王振海。
林深抓起怀表就往外冲。老金在身后喊:“频率!你还没问声波频率!”
“三点零七分!”林深头也不回,“教堂钟声的频率!”
雨更大了。林深冲出钟表铺,手机在兜里狂震。赵建国的声音劈头盖脸砸过来:“老林!周慕云死了!就在家门口!目击者说看见他突然捂头倒地,手里攥着怀表...操!法医刚到,说死因是急性心梗,但...他妈的他怀表停在三点零七分!”
林深站在雨中,雨水糊了满脸。三点零七分。教堂钟声。苏晚的警告。王振海的名字。所有碎片在脑海里旋转,却拼不出完整图案。他摸出那张“忘忧水”配方单,背面简笔画上的人影突然变得清晰——镜中倒影举着的不是怀表,是支注射器。
手机又震,陌生号码新短信:“307包厢有你要的答案。但先撕开保温杯底。记住,镜子里的人会说谎,只有体温是真的。——s”
林深冲进最近的便利店,反锁厕所门。保温杯底胶垫被指甲抠开,露出微型sd卡。读卡器是陈诺给的备用货,插进手机瞬间,屏幕跳出视频。
画面晃动,是监狱放风场。苏晚穿着囚服,脸瘦得脱相,但眼睛亮得吓人。“林深,如果你看到这个,说明‘时间窃贼’开始了。”她凑近镜头,声音压得极低,“陈振邦倒台前,把‘夜莺’系统核心数据植入人体实验。他们用声波和药物篡改记忆,测试普通人对时间流逝的感知。第一批实验对象是举报人,比如赵晓雅。第二批...”她顿了顿,“是‘多余的人’——流浪汉、孤寡老人、精神病患者。周慕云为什么每周三去墓园?因为他妻子是第一批实验志愿者,死于心梗。”
视频突然剧烈晃动,苏晚被狱警拉开。最后几秒,她对着镜头拼命眨眼,嘴唇无声开合。林深反复回放,终于看清口型:“保温杯...是饵...王...”
视频中断。林深手抖得握不住手机。便利店厕所的灯忽明忽灭,镜子里他的脸苍白如鬼。镜中倒影突然举起右手——可林深明明用的是左手。
他猛地砸向镜子。玻璃裂开蛛网纹,血从手背滴下。裂纹中,无数个林深在流血,每个裂片都映出不同表情:惊恐的,愤怒的,还有...嘴角带笑的。
门外传来拍门声:“先生!您没事吧?”
林深用纸巾裹住流血的手,拧开保温杯。最后半杯枸杞茶混着血丝,沉在杯底的sd卡闪着幽光。他想起苏晚出狱前那句话:“羽毛是钥匙,镜子是锁。而时间...是最狡猾的小偷。”
雨声中,教堂钟声隐隐传来。当——当——当——。十三下。停在三点零七分。
林深擦干手,拨通赵建国的电话:“老赵,查王振海五年前的行程。特别是...每周三下午。”他推开门,雨幕中,一辆黑色轿车静静停在街角,车窗贴着军用级防水膜,隐约映出白手套的轮廓。
保温杯被轻轻放在便利店窗台上,杯底朝天。雨水顺着杯沿流下,像一滴迟来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