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余烬里的光(1/2)

海风带着咸腥味,吹得一次性纸杯里的咖啡泛起细纹。林深盯着那圈涟漪,不敢抬头——怕一眨眼,眼前的人就化成泡沫散了。五年了,他记得小雅喝咖啡的样子,小指会微微翘起,像只骄傲的天鹅。现在这双手粗糙多了,虎口带着薄茧,是握枪留下的。

“这杯...你放了三块糖?”林深嗓子发干,声音沙得不像自己。

女人笑了,眼角的细纹在夕阳下舒展开:“你倒是记得。医生说你胃不好,该少糖,可你总偷加。”她把纸杯塞进他手里,指尖擦过他的掌心,带着薄汗,“手还是这么凉。冬天肯定又忘戴手套。”

林深猛地抓住她的手腕。骨节分明,脉搏有力,不是幻觉。“别用这些细节糊弄我。小雅死的时候,左肩有颗痣,锁骨下方三厘米。”他声音发颤,“转过去。”

白裙女人没反抗,慢慢转过身,解开领口第一颗纽扣。月光般的疤痕横在锁骨上,像条丑陋的蜈蚣。“手术留下的,”她轻声说,“取肿瘤时,医生说‘再偏一毫米,大动脉就破了’。我让他把伤口缝得丑一点——‘影子’不需要漂亮的脸。”

林深的手松开了。那道疤他亲手摸过无数次,在病床前替她擦汗时,化疗后她疼得睡不着时。可五年时间,足够一个影子学会所有细节,甚至...学会爱人的方式。

“证明给我看。”他退后一步,警徽在口袋里硌着大腿,“用只有小雅知道的事。”

女人转回身,从内衣夹层抽出一张泛黄的纸片。边缘被摩挲得发毛,上面是歪歪扭扭的铅笔画:一只三条腿的狗,蹲在歪斜的房子里。右下角写着“阿深的家,2008.4.12”。

林深呼吸一滞。那是警校毕业前夜,他喝醉了在宿舍墙上画的涂鸦。小雅偷偷拓下来,说“以后我们的家,要有四条腿的狗”。

“你画完第二天,被队长罚扫操场。”她指尖抚过画纸,“我说‘扫就扫,我陪你’。结果你扫到一半偷懒,躲树后面抽烟。烟头烫了我手背——”她翻过左手,一道浅白疤痕在虎口处,“你说‘这疤多像个月牙’,其实烫歪了,像个逗号。”

林深喉结滚动,咖啡杯哐当掉在地上。褐色的液体漫过沙滩,像一小片污浊的海。他蹲下去捡纸杯,肩膀抖得停不下来。五年了,他连葬礼上该哭多久都算计过——前三分钟真哭,后十分钟装哭,再久会被同事看出异常。可此刻眼泪糊了满脸,分不清是咸是苦。

“为什么?”他哑着嗓子问,“为什么假装死?为什么...变成‘影子’?”

小雅在他身边蹲下,沙子沾上白裙也不管。“五年前,我在仁爱医院做医药代表。”她抓了把沙,任其从指缝漏下,“那天例行检查设备,发现消毒系统的数据被篡改了。刘振华收了钱,把合格率从98%改到65%。我找到院长,他笑我天真:‘小姑娘,这行水深,你掀不动。’”

海风突然大了,吹乱她的头发。林深看见她耳后一道细长的疤,是刀伤。

“我匿名举报,材料寄给纪委、媒体、甚至你单位。”小雅的声音很平,像在讲别人的故事,“第三天,有人砸了我家窗户,泼红漆写着‘闭嘴’。第四天,你下班路上被三个人围殴,肋骨断了两根。”她停顿片刻,“第五天,我收到小雅的病历——胃癌晚期。可我从未得过胃癌,林深。那是伪造的诊断书,连病理切片编号都是错的。”

林深猛地抬头:“他们...想逼你消失?”

“想逼我闭嘴。”小雅扯出一个冷笑,“‘新视野基金’的幕后老板叫陈振邦,地产大亨,也是市政工程的承包商。医疗腐败只是他生意的一角。我查到他贿赂了十七个关键岗位的人——法官、药监、消防验收...甚至包括警队的李处长。”她看向远处的城市灯火,“那天我站在医院天台,手里攥着你被打的照片,突然明白了:单个好人斗不过系统性的恶。要唤醒一座沉睡的城市,得先砸碎它的镜子。”

“所以你创建了‘深渊’?”林深声音发冷,“用谋杀当闹钟?”

“不。”小雅摇头,“我创建了‘希望’。周明志、赵晓雅、那八个病人...他们的死本可以避免。法律判不了陈振邦,但恐惧可以。‘七宗罪’的案子,证据链都留了备份——吴天豪的账本在税务局第三档案室,王建国的遗嘱公证处有副本...”她突然抓住林深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这里跳动的,是五年前那个相信正义的小雅。只是她学会了用魔鬼的方式行天使的事。”

林深抽回手,沙子从指缝簌簌落下:“代价呢?周明志死了,赵建国差点崩溃,还有那些被你们操控的人——徐明、李卫东...他们也是棋子?”

“我没想到周明志会失控。”小雅眼神黯淡,“他该只做执法的‘基石’,不该亲自杀人。但仇恨像癌细胞,会扩散。”她摸出一枚铜制钥匙,“陈振邦的保险柜在锦江大厦44层,里面有所有行贿记录。周明志死前给了我这个,说‘告诉林深,真相在镜后’。”

林深没接钥匙。远处海平线吞下最后一丝夕阳,路灯次第亮起,像城市睁开惺忪的眼。“你让我怎么信你?五年前,你说‘别相信镜子里的人’。现在你站在镜子里对我说话。”

小雅突然笑了,眼角有泪光:“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约会吗?在城西那家破电影院,看《肖申克的救赎》。散场时暴雨,你脱了外套罩住我,自己淋成落汤鸡。我问‘为什么帮我’,你说——”

“‘因为光该照在怕黑的人身上。’”林深接上,声音哽住。那天下工后,他看见这个瘦弱女孩蹲在影院台阶上哭——钱包被偷了,回不了家。他送她到宿舍楼下,发现她抱着的书是《医学伦理学》。

“你后颈的芯片,”小雅轻声说,“是我亲手植入的。记忆抑制剂里,我偷偷加了0.3%的生理盐水——足够让你在关键时刻想起真相。周明志以为控制了你,其实...你一直是我的锚。”

林深摸着后颈的伤疤,那里还隐隐作痛。五年的记忆碎片突然清晰:深夜归家时玄关永远亮着的灯,抽屉里莫名出现的胃药,甚至破获大案时冥冥中的直觉...原来不是巧合,是有人在暗处为他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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