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阴影里的舞者(1/2)
监视徐明这活儿,说来也巧,落到了老赵头上。
说实话,赵建国刚接到这任务时,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老赵在刑侦一线摸爬滚打二十多年,从街头小偷到连环杀手,啥样的案子没见过?现在倒好,被派来盯一个毛头小子,还是个刚被公司开除的技校毕业生。他坐在小区对面那辆不起眼的灰色轿车里,一边啃着早上没吃完的烧饼,一边透过挡风玻璃瞅着对面那栋老旧的居民楼。
这小子,能是干那事的人?他自言自语,碎渣子掉了一身。车窗外,城市刚从雨中醒来,湿漉漉的,阳光透过云层稀稀拉拉地洒下来,照在湿漉漉的柏油路上,映出一片片碎光。
徐明住的小区叫安居苑,名字挺美,实际就是一片90年代的老房子,墙皮剥落,楼道里的灯坏了也没人修。跟他监视过的其他潜在嫌疑人比,这地方寒酸得让人心里发酸——没保安,没监控,连个像样的大门都没有,只有个锈迹斑斑的铁门,虚掩着,谁都能进。
妈的,真要是挑的人,也太会找地方了。赵建国嘟囔着,拍了拍方向盘。他刚从局里带了两杯热豆浆,一杯给自己,一杯给搭档小李。小李是队里新来的,二十出头,眼睛亮得跟狼似的,就是经验不足,刚才差点把车停在太显眼的位置。
赵队,这徐明背景查得差不多了。小李递过来一个文件夹,上面贴着徐明的照片——一个瘦高个的年轻人,头发有点长,遮住了半边眼睛,嘴角向下撇着,整个人透着一股子压抑的气息。
赵建国接过文件,草草翻了翻。技校毕业,数控机床操作,父母离异后跟着母亲生活,母亲是纺织厂退休工人,家境一般。高中时因为体格瘦弱经常被欺负,休学半年。三年前参加过新途社会服务中心的青少年心理援助项目,当时的心理评估写着自卑感强烈,对成功者既有崇拜又有憎恶。去年底被精密机械公司开除,理由是在工作场所散布不当言论,制造紧张气氛。
不当言论?具体啥言论?赵建国问。
小李翻出手机里的记录:据说他在公司休息区的黑板上写了金子做的房子也挡不住蛆虫,还对同事说那些老板的钱都是从我们骨头缝里榨出来的。当时公司正在为吴天豪的集团定制一批特殊刀具,项目组压力大,领导觉得他影响士气,就给开了。
金子做的房子...赵建国若有所思,吴天豪家那豪宅,可不就是金子堆的。他抿了口豆浆,烫得直哈气,这小子,跟吴天豪有间接联系,职业背景和现场物证吻合,心理特征又符合主题...太巧了,巧得让人心慌。
林队是担心有人栽赃?小李问。
老林那小子,鼻子灵得很。赵建国笑了笑,眼角的皱纹堆在一起,他说这路子太熟了,跟第三卷李默那案子太像——都是被精准挑中的绝望者,都是被推到前台当枪使的可怜虫。他顿了顿,眼神变得严肃,咱们盯紧点,别打草惊蛇,看这小子最近跟什么人接触,上什么网,收什么信息。特别是...那些见不得光的地方。
这时,对面楼道里走出一个人影。二十出头,瘦高,穿着褪色的牛仔裤和一件洗得发白的t恤,头发有点长,遮住了半边额头。是徐明。
来了。小李立刻坐直了身子,掏出记录本。
徐明没往小区门口走,而是拐向了旁边的早点摊。他买了两个包子,站在路边慢慢吃着,时不时抬头看看天空,眼神空洞,像在想什么事,又像什么都没想。
瞧这孩子,瘦得跟竹竿似的。赵建国眯起眼睛,手上还有机油印子,看来是刚修过什么东西。
资料显示他现在没工作,靠打零工维持。前几天在附近一个汽修店帮过忙。小李补充道。
徐明吃完包子,擦了擦手,转身进了旁边一家网吧。门口招牌闪着俗气的霓虹灯,极速网络四个字缺了字的一角,看着像极丑网络。
跟进去看看?小李问。
不用,我认得这网吧老板。赵建国掏出手机,拨了个号,老周啊,是我,老赵。对,市公安局的。门口那瘦高个儿,刚进去那个,帮我盯一下,他在哪个机子,上什么网站,别让他发现。...对,回头请你喝酒。
挂了电话,赵建国靠回座椅,叹了口气:这年头,想查个人太容易了,也太难了。容易的是技术手段多,难的是人心里那些弯弯绕,技术可查不出来。
小李点点头,没说话。车里一时安静下来,只有收音机里播放着早间新闻,说的正是吴天豪的案子。主持人用夸张的语气描述着天平审判的细节,引述所谓专家分析,说这是社会道德沦丧的极端表现,呼吁重建道德秩序。
放屁。赵建国啪地关掉收音机,这些人就爱把复杂的案子简单化,好像死个富豪就是天经地义似的。
网上也都在传,说吴天豪活该,贪得无厌。小李小声说,有人把现场照片p成了正义审判的梗图,转发量都上万了。
赵建国没接话,只是盯着网吧门口,眼神复杂。他知道,舆论一旦被引导,普通人很容易失去判断。就像当年他们抓到的那个连环杀手,第一次审讯时,那小子居然笑着说:网上好多人支持我呢,说我替天行道。
过了约莫半小时,徐明从网吧出来了。他没直接回家,而是拐进了旁边一条小巷。赵建国和小李赶紧跟上,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小巷深处有家小书店,门面不大,招牌已经褪色,写着明德书屋。徐明推门进去,门铃叮当响了一声。
这地方...赵建国皱起眉头,有点眼熟。
怎么了赵队?
三年前,李建雄案的时候,我们查过这家店。店主叫陈老师,退休语文教师,兼职做些社区青少年辅导。当时他提供的一个证人证词,帮我们排除了一个重要嫌疑人。赵建国回忆道,这老头,人不错。
他们在对面街角找了家小面馆,要了两碗牛肉面,边吃边观察书店门口。面是现做的,劲道足,汤头也香,但赵建国吃得心不在焉。
你说...徐明去书店干什么?小李问,买书?
那小子高中就休学了,能看什么书?赵建国摇头,更可能是见人。
果然,半小时后,徐明出来了,手里没拿书,倒是情绪看起来比进去时好了一些,肩膀没那么紧绷了。
跟上。赵建国扔下碗筷。
徐明没有回家,而是坐上了公交车,往城西方向去。赵建国和小李赶紧开车跟上。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穿过半个城市,最终停在了城西一片老旧工业区。这里曾是城市的工业心脏,如今大部分厂房已经废弃,锈迹斑斑的铁门上贴着待开发的告示。徐明下车后,熟门熟路地走进了一条夹在两座废弃厂房之间的小路。
这地方不对劲。赵建国把车停在远处,和小李徒步跟过去。越往里走,越觉得荒凉。杂草从水泥裂缝里钻出来,野猫在墙角晒太阳,看到人影就嗖地窜走。
小路尽头是一间改造过的厂房,门口挂着个不起眼的牌子:城市记忆工作室。玻璃门是毛的,看不清里面。徐明推门进去,门铃又响了一声。
工作室?拍什么的?小李疑惑。
赵建国没回答,而是绕到侧面,从一扇破窗户往里看。里面不大,摆着些老旧的摄影器材,墙上挂着黑白照片,大多是城市的老街巷、老建筑。一个戴着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正在跟徐明说话,态度很温和。男人看起来四十多岁,头发有点乱,穿着格子衬衫,袖口沾着显影液的痕迹。
这人...我好像在哪见过。赵建国皱眉思索。
这时,那男人似乎察觉到了窗外的目光,转头看来。赵建国赶紧缩回身子。
走,回去查查这工作室什么来头。赵建国低声说,顺便让技术队查一下,这里有没有注册信息,老板是谁。
回市局的路上,赵建国一直沉默。小李看他脸色不好,也不敢多问。直到快到局里,赵建国才开口:我想起来了。那工作室老板,叫周岩。三年前,李建雄第一次案发前,有人看到他在案发现场附近出现过。当时我们排查过,他有不在场证明,是给学校拍毕业照,几十个师生都能作证。
周岩?跟周敏有关系?小李敏感地抓住了名字相似点。
不知道。但不会是巧合。赵建国摇头,这座城里,姓周的人何止千千万,偏偏在三个案子的边缘都晃悠的,能有几个?
刚进办公室,林深就迎了上来。他看起来一夜没睡好,眼下有青影,但精神还行。
徐明那边什么情况?林深问,顺手递给赵建国一杯热咖啡。
赵建国接过咖啡,一口气喝了大半,把早上的跟踪情况说了。听到明德书屋城市记忆工作室时,林深的眉头越皱越紧。
陈老师...周岩...林深低声重复,这两个名字,第三卷的资料里也出现过,但都是边缘人物,没引起注意。他走到白板前,把这两个名字写在徐明照片旁边,画上连线。
还有更蹊跷的。赵建国掏出手机,点开一张照片,是小李在监视时拍的,你看徐明从网吧出来时的表情。
照片上,徐明站在小巷阳光下,右手紧紧攥着手机,指节发白,脸上是一种混合着愤怒和恐惧的表情。而在他左手,隐约能看到一张打印纸的一角,上面印着什么图案。
放大看看。林深接过手机。
技术员很快把照片处理清晰。那张纸上印着一张照片——是吴天豪在某个慈善晚宴上的照片,他站在聚光灯下,手里举着一杯香槟,笑容满面。而在照片下方,用红色字体写着一行字:金子做的房子也挡不住蛆虫。
正是徐明在公司黑板上写过的那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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