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虚无回响与缄默之契（2/2）
唯有那圈属于莱娜的淡蓝色光晕，依旧顽强地亮着，却也无法阻止侵蚀。
就在罗根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被彻底吞没之时——
那枚光球似乎做出了某种决定。
它猛地停止了旋转，核心的乳白色光芒和外围的暗红色能量如同退潮般迅速内敛、收缩，最终，全部汇聚、压缩到了最外层那圈淡蓝色的光晕之中！
那圈蓝色的光晕骤然变得无比明亮、凝实！
它脱离了光球的本体，化作一道纯净的、温暖的蓝色能量流，如同拥有生命般，缓缓地、轻柔地，笼罩向下方面临崩溃的罗根。
在这股温暖的蓝色能量接触到他身体的瞬间，罗根感到那冰火交织的剧痛奇迹般地骤然减轻了！
蔓延的侵蚀痕迹停止了扩散，虽然并未消失，但被这股柔和却坚韧的力量暂时地“安抚”和“隔离”了开来！
这感觉…就像是莱娜·伊斯本人在最后关头，伸出了手，用她残存的全部意志，保护了他。
罗根剧烈地喘息着，仿佛刚从溺水中被拉回水面，浑身被冷汗湿透，虚弱不堪，但意识总算清晰了一些。
他抬头看向那枚光球——在释放出那圈蓝色能量后，它本身变得只剩下一个核桃大小、内部不断剧烈冲突、明灭不定的乳白与暗红交织的能量核，显得极不稳定，仿佛随时可能爆炸。
它似乎将莱娜最后的“守护”意志，剥离出来用于保护罗根，而它自身，则变回了那危险且极不稳定的原始冲突状态。
莉娜跑了过来，跪在罗根身边，看着那枚缩小却更加危险的光球，又看看罗根身上被蓝色能量暂时压制住的恐怖侵蚀痕迹，泪水无声地滑落。
就在这时，飞船的预警雷达发出了尖锐的警报！
“警告！已被高能武器锁定！警告！是‘坚定号’的主炮！！”
罗根和莉娜骇然看向舷窗外！
只见远处那艘巨大的联盟旗舰，其舰首一门巨大得令人窒息的主炮，正在汇聚起毁灭性的能量光芒，牢牢锁定了他们这艘渺小、破旧、刚刚逃出生天的小船！
绝对的力量面前，他们的一切挣扎，仿佛都成了一个拙劣的笑话。
那枚悬浮的不稳定光核，似乎也感应到了那毁灭性的能量 signature，其内部冲突的能量变得更加狂暴。
希望之后，是更深的绝望。
他们逃离了基地的囚笼，却似乎跳入了宇宙尺度下，早已为他们准备好的……刑场。
绝望，如同冰冷的星尘，瞬间灌满了这艘破旧联络艇的每一个角落。
舷窗外，那艘庞大的联盟旗舰“坚定号”如同悬浮于墓园之上的钢铁巨兽，其舰首那门巨大得超乎想象的主炮，正汇聚着令人灵魂战栗的能量光芒。
那光芒并非炽热的等离子或毁灭性的粒子流，而是一种更加诡异、更加令人不安的、不断向内坍缩的幽暗旋涡，仿佛一个正在成型的微型黑洞，连光线都无法逃脱其引力，散发出纯粹的、绝对的“终结”意味。
被锁定的警报声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一声急过一声，如同为这艘渺小飞船敲响的、急促的丧钟。
驾驶舱内，红色的警示灯疯狂旋转，将莉娜惨白绝望的脸庞和罗根因痛苦与震惊而扭曲的面容映照得忽明忽暗。
“不……不要……”莉娜瘫坐在副驾驶座上，手指无力地抓着控制台的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泪水无声地淌过她沾满污渍的脸颊，滴落在冰冷陈旧的操作面板上。
她看着舷窗外那代表着绝对力量的死亡之光，身体因恐惧而无法控制地颤抖。
罗根挣扎着想要坐起，但右半身那被暂时压制的冰火侵蚀感再次蠢蠢欲动，剧痛和麻木让他几乎无法动弹。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毁灭的光芒越来越盛，死亡的阴影彻底笼罩下来。
他甚至能想象出下一秒，这艘小小的飞船连同他们，被那幽暗旋涡无声无息地彻底分解、湮灭，连一点尘埃都不会留下的景象。
结束了。一切的挣扎、牺牲、痛苦，最终都毫无意义。
然而，就在那主炮能量即将达到临界点、喷薄而出的前一刻——
异变，再次以一种完全超出所有人预料的方式，悍然降临！
并非来自外部，而是源自罗根身边，那枚悬浮的、只剩下核桃大小、内部乳白与暗红能量疯狂冲突激荡的不稳定光核！
仿佛被“坚定号”主炮那凝聚到极致的、代表着“绝对秩序”的毁灭性能量所刺激（那能量与秩序之种同源，却更加冰冷、更具攻击性），光核内部那一直试图侵蚀秩序核心的暗红色混沌能量，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困兽，发出了最后的、歇斯底里的咆哮！
嗡——！！！
一种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空间结构本身的、低沉却无比狂暴的震动，猛地自那小小的光核中爆发出来！
驾驶舱内的灯光瞬间全部黯淡、熄灭，所有仪器屏幕疯狂乱闪后陷入一片雪花！莉娜被震得从座位上弹起，又重重摔落！
罗根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被这股无形的力量狠狠搅动！
那枚光核本身，猛地膨胀了数倍！其表面的暗红色能量以前所未有的强度爆发出来，如同沸腾的鲜血，瞬间压过了内部那点乳白色的秩序核心！它不再是能量球，而变成了一颗剧烈搏动的、充满了极致狂乱与毁灭欲望的……黑暗心脏！
紧接着，这枚“黑暗心脏”并未攻击近在咫尺的罗根和莉娜，而是将其积攒的所有混乱与熵增的力量，以一种超越物理规则的方式，向着舷窗外的“坚定号”主炮，狠狠地……“呐喊”了出去！
没有光柱，没有射线。
只有一种无形的、却庞大到难以想象的信息风暴，或者说法则层面的干扰，如同宇宙尺度的海啸，瞬间跨越虚空，精准地轰击在了“坚定号”主炮那精密无比的能量约束和聚焦系统上！
这种攻击，完全超出了常规武器的范畴，它不破坏物质，而是直接扭曲和颠覆局部的物理法则！
于是，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发生了：
“坚定号”舰首那原本稳定向内坍缩的幽暗能量旋涡，像是被投入了巨石的湖面，猛地剧烈波动、扭曲起来！其内部高度有序的能量流瞬间变得无比混乱，各种相互冲突的物理效应被强行激发！
前一秒，旋涡边缘的物质被极致引力拉长、撕裂，发出看不见的时空尖啸；
后一秒，那片区域的空间曲率又被强行抹平，仿佛从未有过任何质量存在；
再下一秒，量子隧穿效应被疯狂放大，能量不受控制地泄露、消散；
又下一秒，强相互作用力被短暂修改，构成炮管的超级合金瞬间变得如同棉花般疏松……
这种源自宇宙根基的、自相矛盾的法则混乱，对于任何依靠精密物理规则运行的科技造物而言，都是最致命的灾难！
“坚定号”那巨大无比的主炮，连同其周围的大片舰体结构，仿佛成了一幅被顽童胡乱涂抹的油画，各种物理现象如同沸腾般交替闪现！
幽光、极热、绝对零度、物质崩解、空间扭曲……种种不可能同时存在的景象，在那里疯狂上演！
主炮的能量失控了！
并非简单的爆炸，而是一种更加恐怖的、连锁性的法则崩塌！
轰隆隆隆——！！！
一场无法用语言准确描述的诡异爆炸，猛地从“坚定号”的舰首爆发开来！
那爆炸的光芒并非单一颜色，而是不断变幻着所有已知甚至未知的色彩，形状也极不规则，时而膨胀如星云，时而收缩成奇点！
爆炸的冲击波并非纯粹的能量释放，其中混杂着空间褶皱、时间流速异常、以及各种短暂存在又瞬间湮灭的奇异粒子！
“坚定号”这艘庞大的旗舰，如同被一柄无形的、混乱的巨锤狠狠击中，庞大的舰体发出令人牙酸的、仿佛来自亘古的呻吟，猛地向后倾斜、翻滚！
其表面的能量护盾如同纸糊般瞬间破碎，装甲板被那诡异的爆炸冲击波撕开巨大的、边缘呈现出熔融、晶化、腐败等多种状态的可怕伤口！
内部的火光和二次爆炸接连不断，显然其精密的核心系统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
它甚至没有机会发出一声哀鸣，就彻底陷入了瘫痪与混乱之中，翻滚着飘向虚空深处，舰体残骸和冻结的体液如同悲伤的尘埃般被抛洒出来。
而这股法则崩塌的冲击波，也不可避免地席卷向了罗根和莉娜所在的小型联络艇！
联络艇如同狂风中的落叶般被狠狠抛飞、旋转
！巨大的过载将两人死死压在座位上，几乎无法呼吸！舷窗外是疯狂旋转的、光怪陆离的星空和爆炸余晖！
船体发出不堪重负的金属呻吟，仿佛下一秒就要解体！
“抓紧！！”罗根只能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左手死死抓住固定的座椅支架，右半身的剧痛因这剧烈的颠簸而再次爆发，让他几乎昏厥。
莉娜则发出了惊恐的尖叫，双手死死抱住自己，身体随着飞船的翻滚而被甩来甩去。
就在这艘小飞船即将被彻底撕碎之际，那枚释放完恐怖一击后、体积缩小了大半、光芒极度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暗红光核，再次做出了反应。
它似乎耗尽了绝大部分狂暴的混沌能量，重新变回了那核桃大小，但其核心那点微弱的乳白色秩序光芒，却在这一片混乱中，顽强地亮起了一丝。
它晃晃悠悠地飞到剧烈震动的控制台前，再次射出一道细微到几乎看不见的能量丝线，接入了控制系统。
这一次，它没有尝试提供动力，而是将其内部最后残存的、源自秩序之种的那一丝微弱的“规则”力量，全部注入到了飞船的惯性阻尼器和结构完整性场之中！（虽然老式，但这种基本维生系统还是有的）
嗡……
一股微弱却至关重要的稳定力场瞬间笼罩了驾驶舱，虽然无法完全抵消那狂暴的冲击波，却极大地减轻了过载，并且勉强维持住了飞船主体结构的完整，避免了 immediate 的解体！
联络艇依旧如同狂涛中的小舟般被抛飞、旋转，但至少，他们暂时活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那恐怖的冲击波终于过去。
联络艇的翻滚速度逐渐减慢，最终缓缓地、无助地漂浮在了一片寂静的虚空之中。
驾驶舱内一片狼藉，到处是溅落的冷却液、飘浮的工具零件和闪烁不定的电火花。
警报声大多已经熄灭，不是解除了，而是系统大多已经损坏或断电。
只有几盏最低限度的应急灯，投下惨淡的、随时可能熄灭的光芒。
死里逃生。但代价巨大。
罗根瘫在驾驶座上，剧烈地咳嗽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尤其是右半身，那被蓝色能量暂时压制的侵蚀痕迹，似乎因为光核最后的能量输出而变得有些不稳定，冰火交织的痛楚再次隐隐传来，但比之前要好得多。
莉娜也从地上爬起，瘫坐在座位上，脸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显然还未从极致的惊吓和过载中恢复过来。
那枚救了他们，也几乎毁了“坚定号”的光核，此刻变得只有指甲盖大小，光芒极度黯淡，如同风中残烛，静静地悬浮在控制台上方，缓缓自转着，仿佛陷入了沉睡，又像是耗尽了所有力量，即将消散。
寂静，再次笼罩了一切。但这一次，是虚空的、冰冷的、失去方向的寂静。
他们暂时安全了，但却漂浮在未知的空域，飞船动力系统严重受损（光核最后只是稳定了结构，并未提供动力），导航和通讯系统大概率瘫痪，物资匮乏，而且……
罗根看向舷窗外。
远处，“坚定号”已经变成了一个漂浮的、不断发生着小规模爆炸的巨大残骸， silent 地诉说着刚才那场法则层面冲突的可怕。
更远处，那些原本散布的能量乱流和亡灵舰队残骸，似乎也因为刚才的冲击而变得更加稀疏和平静。
但罗根的心中，却没有丝毫劫后余生的喜悦。
那个光核…它到底是什么？它刚才爆发出的力量，竟然能直接引发法则崩塌，重创一艘联盟旗舰？！
这仅仅是窃眸者死后的一点碎片？
还是说…它已经变成了某种更加可怕的东西？
一个拥有秩序核心，却能驱动极致混沌力量的…怪胎？
联盟…“坚定号”的毁灭，意味着什么？
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
他们见识到了这光核的恐怖力量，只会更加不惜一切代价地追捕他们！
他们从“救援”彻底变成了“猎杀”！
而他们自己，则被困在这艘破船里，漂浮在茫茫宇宙中，与一个极度危险且不可控的能量体为伴，前途未卜。
“船…船长…”莉娜虚弱的声音打破了寂静，她看着窗外“坚定号”的残骸，眼神中充满了恐惧和后怕，“我们…我们怎么办？”
罗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剧痛和虚弱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的意志，但他必须思考。
“首先…检查飞船状态…看看还有什么能用的…”他的声音沙哑不堪，“然后…我们需要搞清楚…我们现在在哪儿…”
他挣扎着，用还能动的左手，在布满灰尘和裂纹的控制台上艰难地操作着。
大部分屏幕依旧是雪花，少数几个能亮的，也显示着大量的错误代码和损坏报告。
动力引擎离线。主能源核心输出低于5%。导航系统完全失灵。
长程通讯阵列损毁。生命支持系统勉强维持，但氧气再生效率低下……
坏消息一个接一个。
就在罗根的心越来越沉之时，一个位于角落的、最古老的被动传感器模块的屏幕，突然闪烁了几下，艰难地显示出了一副极其模糊、充满噪点的星图背景，以及一个微弱的、断断续续的信号脉冲。
那信号并非联盟的制式编码，也非任何已知的文明信号。
它极其古老，带着一种奇怪的、重复的韵律，仿佛某种…灯塔？或者说…信标？
信号的来源方位，被传感器大致标注了出来。
距离他们目前的位置，似乎并不算特别遥远（以宇宙尺度而言）。
而更让罗根瞳孔收缩的是，当那枚悬浮的、即将熄灭的光核，感应到这个古老的信号时，它竟然极其微弱地…同步闪烁了一下？
虽然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但罗根可以肯定，那不是错觉！
这个未知的信号…这个古老的信标…似乎与这光核…或者说，与光核内部的某种特质，产生了某种…共鸣？
一个危险的、却又可能是唯一的选择，摆在了他的面前。
是留在这片空域，等待联盟可能派出的后续搜捕舰队，或者在这艘破船里悄无声息地耗尽最后一丝氧气？
还是…遵循这个诡异的、与危险能量体产生共鸣的古老信标，赌一把那未知的目的地，会有一线生机？
罗根看着那枚微弱闪烁的光核，又看了看屏幕上那个固执闪烁的古老信号。
他想起了莱娜最后的牺牲，想起了凯洛斯的决绝，想起了这一路走来所经历的无数绝望与诡异。
他的目光，最终变得坚定。
“莉娜，”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带上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决心，“我们……改变航向。”
他伸出左手，颤抖着，却异常稳定地，在控制台上输入了一系列指令，将飞船最后残存的一点机动动力和能源，全部导向了姿态控制系统和那仅存的、低效的推进器。
目标：那个未知的、古老的、与危险共鸣的——
星海遗孤发出的，缄默低语之信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