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虚无回响与缄默之契（1/2）

时间，仿佛被拉伸又压缩，在这弥漫着机油陈腐气味与冰冷杀意的维护层中凝滞。

罗根的手悬在半空，指尖距离那只能量构成的、不断摇曳变幻的“手”仅有寸许之遥。

他能感觉到一股冰冷的、仿佛能冻结灵魂的寒意，以及一股灼热的、带着腐朽气息的恶意，两种截然相反的感觉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触感，即使并未真正接触。

莉娜在他身后瑟瑟发抖，呼吸急促，眼睛死死盯着那即将发生的接触，瞳孔中充满了无法言说的恐惧与一丝被强行植入的、诡异的“理解”。

上方，沉重而规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伴随着仪器扫描的滴滴声和那种银灰色泡沫喷洒的滋滋声，死亡正在有条不紊地逼近。

没有警告，没有喊话，只有冰冷的执行程序。

没有时间了！

罗根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破釜沉舟的厉色，手指不再犹豫，向前一探——

没有想象中的碰撞或能量冲击。

在他的指尖触碰到那能量体轮廓的瞬间，异变陡生！

那能量体仿佛早已等待这一刻，其模糊的轮廓瞬间波动得如同沸腾的水面！

它并没有实体，罗根的手指直接“穿”了过去，但就在穿过的那一刻，他感觉到的不是空虚，而是仿佛将手伸进了一个由绝对零度和炼狱熔炉共同构成的、违背一切物理常识的能量旋涡！

“呃啊啊——！！！”

难以形容的剧痛瞬间席卷了他的手臂，冲入他的大脑！

那不仅仅是物理上的痛苦，更像是他的每一个神经元、每一个意识片段都被强行撕开，投入了两个疯狂对冲、研磨的意识风暴之中！

一幅幅破碎、混乱、光怪陆离的画面和信息碎片，如同海啸般强行涌入他的脑海：

——无尽的、冰冷的纯白空间，没有上下左右，只有绝对平滑的平面无限延伸，一个由复杂几何光轮构成的“眼眸”冷漠地注视着一切，散发着要将万物同化、归于绝对静止的冰冷意志（秩序之种的本质？）…

——沸腾的、色彩混乱扭曲的混沌深渊，时间与空间支离破碎，一个代表着纯粹熵增与毁灭的、无形却庞大的古老意志在疯狂嘶吼，对这纯白空间充满了最原始的憎恨与恐惧（主宰的残留？）…

——莱娜·伊斯站在两者之间，她的左半身被纯白空间的光芒侵蚀、晶化，眼神变得绝对理性却空洞；右半身被混沌深渊的黑泥吞噬、碳化，表情因极致痛苦而扭曲；她的意识正在被两者疯狂撕扯、吞噬…（她承受的苦难）…

——凯洛斯战舰决绝地撞向那一点绝对黑光，爆炸的烈焰中，那庞大的阴影剧烈震颤，两点苍白眼眸的光芒骤然黯淡、碎裂成无数片…（窃眸者的崩析）…

——外部，那艘巨大的、涂装着联盟徽记的“救援”旗舰“坚定号”，其舰体下方悄然开启数个隐蔽的发射口，一种无声的、特定频率的能量波动如同巨大的渔网般撒向能量乱流区，并非破坏，而是贪婪地“汲取”和“捕捉”着那些崩析后的能量碎片…（所谓的“救援”真相！）…

——那些黑色的士兵，他们的防护服内部，并非血肉之躯，而是高度改造的、与战舰吸取系统联动的生体部件，他们的意识被压制，只剩下执行程序的冰冷…（他们是什么？）…

信息量庞大而狂暴，几乎要撑爆罗根的意识！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要裂开，眼球因巨大的压力而剧烈跳动，视野中充满了扭曲的色彩和噪点！

与此同时，那能量体本身也发生了剧烈变化！

在接触到罗根这个拥有独立意识和强烈情感的“锚点”后，它内部那混乱对冲的秩序与混乱力量，仿佛找到了一个暂时的、极不稳定的平衡点！

它的轮廓猛地收缩、凝聚，不再是模糊的人形，而是迅速坍缩成一个大约拳头大小、悬浮在半空中、不断缓缓自转的光球！

这个光球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形态：其核心是一点极致冰冷、纯粹的乳白色光芒，如同秩序之种的微缩投影；包裹着这核心的，却是一层不断翻滚、咆哮、试图侵蚀核心却始终被排斥在外的暗红色能量星尘，代表着混沌的残余；而在最外层，则是一圈极其稀薄、却真实存在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淡蓝色光晕——那颜色，竟与莱娜·伊斯常用的数据板背景光色一模一样！

这仿佛是她残存意志的微弱体现，成为了调和两种极端力量的、脆弱不堪的缓冲层！

这枚小小的、危险的三色光球形成后，猛地停止了向莉娜的靠近，而是如同拥有灵性般，倏地一下飞到了罗根的面前，静静地悬浮着，自转着，散发出一种复杂难明的能量波动——冰冷、死寂、狂乱、痛苦，却又夹杂着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源自莱娜的、残存的“守护”与“指引”的意味。

它选择了罗根！它似乎判断出，相比于状态不稳定、更容易被侵蚀的莉娜，罗根此刻的强烈意志和相对完整的意识，更能作为一个暂时的“载体”或“保护壳”？

“船长！你的手！”莉娜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

罗根猛地看向自己的右手——刚才接触能量体的那只手。

只见从小臂到指尖，皮肤表面竟然浮现出密密麻麻、如同电路板纹路般的细微痕迹！

一半是冰冷的、散发着微光的乳白色晶化脉络，另一半则是焦黑碳化、仿佛有暗红余烬在皮下流动的可怕瘢痕！

两种痕迹如同活物般缓慢地沿着他的手臂向上蔓延，带来一阵阵冰火交织的剧痛和麻木感！

他被“污染”了！虽然能量体凝聚成了相对稳定的形态，但其力量的余波依旧在侵蚀他的身体！

就在这时！

砰！砰！砰！

沉重的撞击声从头顶的通道口传来！

那些黑色士兵开始用某种工具暴力破拆被爆炸损毁的通道口！碎屑和灰尘簌簌落下！

“检测到高能量反应及两个生命信号！

威胁等级提升！

授权使用致命武力！”冰冷的电子合成音从上方传来。

没有退路了！

罗根猛地一把抓住那枚悬浮的三色光球——入手瞬间，一股更强烈的冰火冲击席卷全身，但他死死咬住牙关，忍住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惨叫——同时另一只手拉起莉娜！

“走！！”

他不再试图向上，而是拖着剧痛蔓延的右臂，拉着莉娜，向着维护层更深处、那些巨大泵组和管道构成的阴影深处亡命奔去！

那里或许有其他的通道，或许只是死路，但无论如何，绝不能留在原地！

那枚被他抓住的光球似乎安静了下来，表面的光芒也略微内敛，仿佛认可了他的“持有”。

他们刚离开原地不到三秒，数道炽热的白色能量束就如同死神的镰刀般，狠狠地从破开的通道口射下，精准地击中了他们刚才停留的位置！

地面和旁边的管道瞬间被“分解”成一片灰色的粉末！

更多的士兵如同黑色的潮水般，从通道口迅速索降而下，动作机械而高效，落地后立刻呈战术队形散开，冰冷的目镜扫描着昏暗的环境，手中的武器发出令人心悸的能量充能声。

“目标携带高能量体逃窜！追踪能量 signature！优先回收能量体，清除一切障碍！”为首的士兵发出指令。

冰冷的追杀再次开始！

士兵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猎犬，精准地朝着罗根和莉娜逃跑的方向追去，他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维护层中回荡，如同敲响的丧钟。

罗根拉着莉娜，在迷宫般的巨大机械和管道网络中疯狂穿梭。

他的右臂越来越沉重麻木，那冰火交织的侵蚀感正在向肩膀蔓延，每一次摆动都带来钻心的疼痛。

手中的光球似乎变得沉重无比，仿佛握着一块烧红的烙铁和一块极寒坚冰的结合体。

莉娜的状态也很糟糕，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脸色苍白，但眼神却死死盯着罗根手中的光球，以及他那只正在发生诡异变化的手臂，眼中充满了担忧和一种奇怪的…亲切感？

“这边！”莉娜突然指向一个狭窄的、被厚重铁锈覆盖的检修通道入口，那入口极其隐蔽，几乎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我…我感觉…那边…好像有‘路’…”她的直觉再次发挥了作用，似乎受到了手中光球那微弱蓝晕的影响？

罗根毫不犹豫，立刻带着她钻了进去！

通道内部更加狭窄阴暗，只能容一人弯腰通过，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尘埃味。

身后，士兵的脚步声和扫描仪器的声音越来越近！

他们拼命向前爬，几乎看不到尽头。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还有…气流？

他们加快速度，奋力爬向光亮处！

爬出通道的尽头，他们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巨大的、似乎是废弃已久的货运管道接口区。这里空间开阔，但一片狼藉，到处是废弃的集装箱和损坏的搬运机械。

管道的另一端，是一个巨大的、已经严重锈蚀失效的密封闸门，闸门边缘似乎因年代久远或过去的爆炸而扭曲，露出一道足够人钻过的缝隙，缝隙外…竟然是虚无的星空和远处依稀可见的星云！

这里直接通向了基地的外壁！

而就在这片废弃区域的中央，静静地停放着一艘小型飞船！

它看起来型号很老，表面布满了灰尘和刮痕，似乎是基地早期使用的、早已被淘汰的短程联络艇或货物转运船，被遗弃在了这个偏僻的角落。但它看起来结构大致完整！

唯一的生路！

罗根心中刚升起一丝狂喜，但立刻又被浇灭——飞船没有任何动力反应，显然处于废弃状态，而且看起来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启动。

而身后，黑色士兵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检修通道的出口！

他们发现了目标，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武器！

“发现目标！能量体仍在持有者手中！开火！”

数道白色分解光束呼啸而来！

罗根拉着莉娜猛地扑向一个巨大的废弃集装箱后面，光束狠狠打在集装箱上，瞬间将其侧面熔毁了大半！

绝望再次袭来！就算跑到飞船那里，又有什么用？!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罗根手中那枚一直相对安静的三色光球，突然再次发生了异变！

它似乎感应到了那艘废弃的飞船，其核心的乳白色光芒猛地亮了一下！

紧接着，最外层那圈属于莱娜的淡蓝色光晕骤然变得明亮起来！

咻！

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不可见的蓝色能量丝线，猛地从光球中射出，精准地连接到了几十米外那艘废弃飞船暴露在外的能源接口上！

下一秒，那艘本应死寂的飞船，其尾部原本暗淡的引擎喷口，竟然猛地闪烁了几下，迸发出一阵不稳定的、噼啪作响的能量火花！

驾驶舱内，几盏古老的、覆盖着灰尘的指示灯，竟然艰难地、闪烁不定地亮起了昏黄的光芒！

它…它是在用自身那极其微弱的、源自秩序之种的秩序能量，强行激活飞船老旧的能源核心？！

虽然不可能持久，甚至可能瞬间烧毁电路，但这无疑是绝境中的一丝曙光！

“快！上船！”罗根对着莉娜大吼，同时从掩体后探出身子，用还能动的左手持枪，向着追兵疯狂射击，进行火力压制！

脉冲光束打在士兵的护甲上，虽然无法造成有效伤害，却成功延缓了他们的脚步！

莉娜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飞船冲去！

士兵们的火力更加凶猛，分解光束不断击打在罗根藏身的集装箱上，很快就能将掩体彻底摧毁！

罗根一边射击，一边拖着麻木的右臂和沉重的光球向后撤退。

就在莉娜即将冲到飞船舷梯下的瞬间，一名士兵抓住了火力间隙，猛地探出身，手中的分解枪瞄准了她的后背！

罗根瞳孔骤缩！他来不及多想，猛地将手中那枚滚烫又冰冷的光球向着那名士兵的方向狠狠砸了过去——并非攻击，而是干扰！

光球划过一道诡异的轨迹，散发出强烈的能量波动，瞬间吸引了所有士兵的传感器和注意力！射向莉娜的光束打偏了，擦着她的头顶飞过，击打在飞船外壳上，熔出一个大洞！

而光球在飞到士兵们面前时，其外层的暗红色混沌能量猛地爆发了一下，形成一小片混乱的能量湍流，暂时干扰了他们的瞄准系统！

趁着这宝贵的几秒钟，莉娜终于连滚带爬地冲上了飞船舷梯，奋力扳动了手动开启阀，嘶哑地朝着罗根大喊：“船长！快！”

罗根转身狂奔向飞船！

他的右臂几乎完全失去知觉，垂在身侧，那冰火侵蚀的纹路已经蔓延过了肩膀，向着胸膛扩散，带来一阵阵窒息般的痛苦。

士兵们迅速从干扰中恢复，更加愤怒的火力倾泻而来！

罗根扑到舷梯下，莉娜奋力将他拉了上去！分解光束紧随而至，击打在舷梯和舱门上，火花四溅！

“关门！快关门！”罗根嘶吼着，用身体顶住内部手动关闭的闸门。

莉娜用尽吃奶的力气扳动杠杆！

厚重的舱门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艰难地开始闭合！

就在舱门即将关闭的最后一刻，那枚被扔出去干扰敌人的光球，竟然如同拥有生命般，化作一道流光，险之又险地从即将合拢的门缝中钻了进来，再次悬浮在罗根面前，光芒似乎因消耗而黯淡了不少。

砰！

舱门终于彻底关闭，暂时隔绝了外面的死亡威胁。

但飞船内部警报声凄厉地响起，整个船体因为外部持续不断的攻击而剧烈震动，仿佛随时会散架！

“去驾驶座！随便按什么！启动它！”罗根靠着舱壁滑坐在地，喘着粗气，指着布满灰尘的操作台对莉娜喊道，他的脸色因痛苦和侵蚀而变得灰败。

莉娜惊慌失措地扑到驾驶座上，看着那些古老复杂的按钮和拉杆，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操作。

就在这时，那枚悬浮的光球再次动了！

它飞到主控制台前，核心的乳白色光芒再次亮起，一道细微的能量流射出，接入控制台某个隐藏的接口。

瞬间，整个操作台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力！

无数指示灯和屏幕亮起，虽然大多闪烁着故障警告，但主引擎的轰鸣声陡然变得有力起来！

“导航…锁定最近的中继站…或者任何…能跳出去的地方！”罗根艰难地指示。

莉娜手忙脚乱地在闪烁的屏幕上操作，幸运的是，这老式系统的界面反而比较直观。

飞船猛地一震，尾部引擎喷吐出长长的、不稳定的火焰，开始强行挣脱废弃港口的束缚，向着外部星空冲去！

透过舷窗，能看到那些黑色士兵冲到了管道接口边缘，对着逃离的飞船猛烈开火，但已经无法构成致命威胁。

更远处，那艘巨大的“坚定号”旗舰似乎注意到了这艘突然启动的小虫子，侧舷的炮口开始缓缓转动……

但他们成功了！他们暂时逃出来了！

然而，罗根还来不及喘口气，就感到右半身的侵蚀剧痛猛然加剧！

那冰火交织的力量仿佛因离开了基地那个特殊环境，或者是因为光球两次激活飞船消耗过大，失去了某种压制，开始疯狂地反噬！

他惨叫一声，蜷缩在地，身体剧烈地痉挛，皮肤下的乳白晶化和暗红碳化痕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加深！

他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撕裂，一半坠向绝对冰冷的虚无，一半抛入狂乱的混沌燃烧！

“船长！”莉娜惊恐地想要过来。

“别…别碰我！”罗根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汗水如同溪流般从额头淌下，视线开始模糊。

那枚光球悬浮在他上空，焦急地旋转着，其核心的秩序光芒和外围的混沌能量也变得极其不稳定，似乎无法有效控制那股反噬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