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不容置疑的严厉(1/2)
黑风岭的夜,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
参天古木扭曲的枝桠在呼啸的山风中疯狂舞动,如同鬼魅伸向天空的枯爪,将本就稀疏的星光撕扯得支离破碎。
湿冷的雾气如同活物,贴着地面流淌,缠绕着每一双艰难跋涉的腿脚,带来刺骨的寒意和滑腻的窒息感。
空气中弥漫着腐烂的枝叶、潮湿的苔藓和某种野兽巢穴特有的腥臊气息,混合着队伍里伤员伤口散发的血腥味,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绝望的基调。
商铭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队伍最前方,手中的火把在浓雾和山风中摇曳不定,只能照亮脚下不足三尺的泥泞山路。
他背上背着昏迷的严嵩,这老狗的身体沉重得像块冰冷的石头,每一次颠簸都牵动着商铭肋下被法则乱流冲击留下的隐痛。
他咬紧牙关,汗水混合着冰冷的雾气从额角滑落,渗入眼角,带来一阵刺痛。
但他不敢停歇,身后是几十条命悬一线的性命。
王锤子断后,他的一条腿用树枝和布条勉强固定着,每走一步都疼得他额头青筋暴起,但他一声不吭,只是用警惕的目光扫视着身后无边的黑暗,仿佛那里随时会扑出择人而噬的猛兽或……贺连城的铁骑。
阿狗被他用一根粗布带牢牢绑在背上,小家伙早已疲惫不堪,小脑袋歪在王锤子宽阔的肩膀上沉沉睡去,但那双小手,依旧死死攥着那柄锈迹斑斑、沾着紫色血迹的柴刀,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依靠和慰藉。
队伍在沉默中艰难前行,只有粗重的喘息、压抑的呻吟、以及踩断枯枝和陷入泥泞的噗嗤声在死寂的山林中回荡。
恐惧如同附骨之蛆,缠绕着每一个人。
未知的险恶环境,随时可能追来的官兵,还有那个被商铭亲自推入深坑、却如同梦魇般萦绕在众人心头的“地脉邪祟”……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真切。
“停!”商铭猛地抬手,声音嘶哑。前方是一处陡峭的岩壁,火把的光亮被浓雾吞噬,看不清前路。
“王大哥,带几个人,去前面探探路,找个能避风的地方,歇脚。”
王锤子应了一声,招呼两个还算利索的谷民,拄着木棍,一瘸一拐地消失在浓雾中。
商铭将背上的严嵩小心地靠在一块冰冷的岩石上。
他掏出怀中那块冰冷的玉佩,借着微弱的火光仔细端详。
玉佩死寂,裂纹密布,再无一丝幽蓝光芒流转。
但他心中那份沉甸甸的感觉却丝毫未减。
老楚……你到底留下了什么?那深坑里的东西……又是什么?
他下意识地看向王锤子背上熟睡的阿狗。
玉佩在楚骁身上时狂暴肆虐,濒死时却似乎与阿狗有着某种难以言喻的联系……难道……
“商先生!”一个负责看守那个沉重铁箱的禁军小校,脸色苍白地凑过来,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恐慌,“严……严大人他……好像在发烧!说胡话!”
商铭心中一凛,立刻走到严嵩身边。果然,严嵩脸色潮红,呼吸急促,嘴唇干裂起皮,喉咙里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魏公……邪祟……龙袍……陛下……饶命……不是我……不是我……”
商铭眼神一冷。
这老狗,昏迷中都在想着推卸责任和保命!
他蹲下身,探了探严嵩的额头,滚烫!
又解开严嵩的衣襟,只见其胸口一处被冲击波震伤的淤青已经开始发黑肿胀,隐隐有溃烂的迹象。
“御医!”商铭低喝。
随行的御医是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此刻也是狼狈不堪,颤巍巍地过来查看,脸色凝重:“商……商先生,严大人这是……外伤引发的高热,加上惊吓过度,心神失守……若……若不能及时用药退热,恐……恐有性命之忧……”
用药?在这荒山野岭?商铭的心沉了下去。
严嵩现在还不能死!
他是唯一的“官方认证”的证人!他死了,他们这群人身上的“弑仙”嫌疑就再也洗不清了!
“想办法!用你身上带的药!或者……就地找些草药!”商铭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
“这……这黑风岭……老朽……实在……”御医面露难色,看着周围伸手不见五指的浓雾和狰狞的林木,眼中充满了恐惧。
就在这时,王锤子带着人回来了,脸色比出去时更加难看。
“老商,前面……没路了!是断崖!深不见底!”王锤子喘着粗气,“不过……崖壁下面好像有个山洞,能避风,就是……就是太陡了!下去不容易!”
山洞?商铭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带路!再陡也得下!严嵩快不行了!”
……
初晓谷,巨大的深坑边缘。
幽蓝色的金属光泽在夜色中如同鬼火般明灭不定,散发着冰冷而诡异的气息。
坑底深处,那倒悬的金属星辰早已沉入地底,只留下光滑如镜的坑壁和一片死寂。
然而,在这绝对的寂静之下,冰冷的机械音如同水滴落入深潭,在无形的数据流中回荡:
“高维能量聚合体残骸解析进度:42%……信息碎片重组中……”
“关联个体(代号:幼生体)……生物信号追踪……锁定……信号强度:稳定……位置:黑风岭区域……”
“监控协议升级完成……范围扩展至……半径三百公里……能量扫描……启动……”
“警告:侦测到高密度能量聚合体(代号:国师)……能量层级:玄境后期……威胁等级:极高……位置:西岭关……移动方向:初晓谷……”
“核心休眠……深度修复……持续……防御等级:提升至三级……”
……
西岭关,总兵府。
灯火通明,气氛肃杀。一身戎装的贺连城,国字脸上布满阴云,手指烦躁地敲击着铺在巨大沙盘上的地图——地图中心,正是被朱砂红圈重重标记的初晓谷。
他刚刚接到磐石堡驿站飞鸽传来的密报:钦差严嵩重伤昏迷,魏无牙大宗师镇压地脉邪祟殉国,尸骨无存!商铭等人护送严嵩及“证物”已离开驿站,去向不明!
“尸骨无存……”贺连城咀嚼着这四个字,眼中寒光闪烁。
他接到过严嵩更早的密令——调铁鹞子屠谷!如今严嵩重伤,魏无牙身死,这密令……还作数吗?那“地脉邪祟”又是什么东西?竟能吞了玄境大宗师?
“报——!”一名亲兵疾步冲入,“启禀总兵大人!国师法驾已至城外十里!”
贺连城猛地站起!国师玉玑子!玄境后期的大修士!竟来得如此之快!他不敢怠慢,立刻整肃衣甲,率亲兵出城相迎。
夜色中,一架由四匹雪白神骏拉着的朴素车辇缓缓驶来,车辇无顶,只有一层薄如蝉翼的青色纱幔随风轻扬。
纱幔内,玉玑子盘膝而坐,双目微阖,周身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星辉,仿佛与漫天星辰融为一体。
他并未散发任何威压,但贺连城及身后一众铁甲将士,却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感受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敬畏。
“末将贺连城,恭迎国师驾驾!”贺连城单膝跪地,声音洪亮。
玉玑子缓缓地睁开了他那双眼睛,那双眼眸清澈如水,宛如初生婴儿般纯净无瑕,但同时又深邃如浩瀚星海,仿佛能够洞悉世间万物的虚妄。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贺连城,然而却并未在他身上过多停留,而是如同流星划过夜空一般,径直投向了初晓谷的方向。
在那一瞬间,他的眉头微微一皱,这一细微的动作几乎难以察觉,但却透露出了他内心的一丝不安。
“贺总兵,”玉玑子的声音平静而温和,然而其中却蕴含着一种直抵人心的力量,让人无法忽视,“初晓谷之事,陛下已经龙颜大怒。魏公的陨落,可不是一件小事啊。你立刻点齐三千铁鹞子,将初晓谷方圆百里内的所有通道全部封锁起来,只许进不许出。但凡有胆敢擅自闯入者,不管他是什么人,一律格杀勿论!”
贺连城心中猛地一紧,他深知国师玉玑子的命令意味着什么。这道命令的分量,甚至比圣旨还要重上几分!他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躬身应道:“末将遵命!”
“还有,”玉玑子的目光从初晓谷的方向收了回来,重新落在了贺连城的身上,“严嵩和那商铭一行人,可有他们的踪迹?”
“回国师,磐石堡驿站急报,他们已离开驿站,去向不明。
末将已派斥候追踪,但……黑风岭方向雾气浓重,踪迹难寻……”
“黑风岭……”玉玑子轻声呢喃着,他的眼眸中仿佛有无数星辰在流转,闪烁着神秘而深邃的光芒。
他的指尖微微颤动,仿佛在推演着天地间的天机,揭示着隐藏在黑暗中的秘密。
“死地求生……倒是好胆魄。”玉玑子的声音平静而温和,但其中却蕴含着一丝让人无法忽视的冷意。
这丝冷意如寒风吹过,让人不禁心生寒意。
他稍稍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加派人手,封锁黑风岭所有出山隘口。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尤其是那个叫阿狗的孩子,还有……商铭手中之物。”
贺连城听到玉玑子的命令,心中猛地一惊。
他没有想到,国师竟然会特意提到那个孩子和商铭手中的东西。
那到底是什么呢?
这个问题在贺连城的脑海中盘旋不去,让他感到一阵困惑和不安。
然而,玉玑子并没有给他更多的解释,只是闭上了双眼,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车辇在星辉的笼罩下,缓缓地驶入了西岭关。
玉玑子需要时间,他要借助此地相对稳定的地脉,去推演初晓谷那场惊天剧变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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