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昏迷的老者(1/2)
初晓谷的寒风,裹挟着硝烟、血腥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焦糊味,如同冰冷粗糙的砂纸,反复刮擦着每一寸裸露的皮肤。
残阳如血,挣扎着从厚重的铅云缝隙中挤出最后几缕光线,将深坑边缘流淌的幽蓝色金属光泽映照得如同地狱熔炉的入口,冰冷而诡异。
空气稀薄得令人窒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肺部撕裂般的刺痛,那是法则湮灭风暴残留的痕迹。
深坑旁,商铭的话音落下,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一圈无声的涟漪。
幸存的禁军们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气音,拼命点头,如同被掐住脖子的鸡雏。
魏无牙的尸体被推入那幽蓝的“金属液体”中,无声沉没的景象,如同最恐怖的梦魇烙印在他们灵魂深处。
尸骨无存!
紫衣监大宗师,皇权最深处的利刃,就这样……没了?
被地脉邪祟吞噬了?
这个念头带来的恐惧,远比面对刀剑更甚百倍!
他们看向商铭的眼神,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一种近乎麻木的服从。
“明……明白!魏公……镇压邪祟……殉国……尸骨无存!”一个禁军小校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率先嘶哑地喊了出来,打破了死寂。
“对!魏公殉国!尸骨无存!”
“我等亲眼所见!”这句话仿佛一道惊雷,在人群中炸响。
恐惧如瘟疫一般迅速蔓延开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惊恐和绝望。
这种恐惧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就被一种更为强烈的求生本能所取代。
幸存的禁军们开始纷纷附和,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大,像是要通过这种方式来驱散内心的恐惧。
这声音中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自我催眠,他们似乎在告诉自己,只要相信这个谎言,就能够活下去。
弑仙?那可是足以诛灭九族的滔天大罪啊!
没有人愿意承担这样的罪名,于是,他们只能将一切都推给那个无法理解、无法触碰的“地脉邪祟”。
只有这样,他们才有可能逃脱惩罚,保住自己的性命。
王锤子紧紧地搂着怀里瑟瑟发抖的阿狗,小家伙的哭声已经变成了压抑的抽噎。
那柄染血的柴刀依旧被阿狗死死攥在手中,仿佛那是他最后的依靠。
王锤子粗糙的大手轻轻地拍着阿狗的背,想要安慰他,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哽咽得厉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深坑,看着坑边脸色惨白却眼神决绝的商铭,又望向远处那被油毡布半掩的楚骁尸骸,一股巨大的悲怆和一种沉甸甸的责任感压得他喘不过气。
老楚用命换来的喘息之机,不能就这么没了!
“商先生……”王锤子声音嘶哑,带着询问。
商铭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心绪和身体因法则乱流冲击带来的阵阵刺痛。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这片狼藉不堪的战场,仿佛要将每一处细节都深深地印在脑海里。
破碎的囚车、散落一地的兵器、横七竖八的死去的战马和禁军尸体,还有远处那辆被掀翻的钦差马车,这一切都让人触目惊心。
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那辆装载着“铁证”——明黄锦缎包裹的“龙袍”的马车。
它竟然奇迹般地只是侧翻,包裹着“龙袍”的锦缎滚落在一旁的泥地里,显得有些狼狈。
商铭的声音突然在这片死寂中响起,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王大哥,带上还能动的兄弟!”他的手指直直地指向那辆马车,“把‘那东西’,还有严嵩那老狗,给我拖出来!”
王锤子闻言,心中瞬间明白了商铭的用意。
严嵩可是朝廷命官,更是皇帝派来的钦差!他的“证词”,才是坐实“魏无牙镇压邪祟殉国”这个谎言的关键所在!
商铭继续说道:“严嵩……必须活着!他的话,比我们所有人的命加起来都‘重’!”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众人的心头炸响。
他重重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好!狗娃,跟紧我!”他将阿狗放下,小家伙虽然腿软,却死死咬着嘴唇,小手依旧紧握着柴刀,踉跄着跟在王锤子身后。
几个还能站起来的谷民汉子,在王锤子的招呼下,忍着伤痛,跌跌撞撞地冲向那辆侧翻的马车。
他们粗暴地掀开变形的车门,将里面如同死狗般瘫软、七窍流血、气息奄奄的严嵩拖了出来。
严嵩的獬豸冠早已不知去向,花白的头发散乱,脸上糊满了血污和泥土,官袍破碎,哪里还有半分钦差大臣的威严?
他被丢在冰冷的泥地上,如同一滩烂泥。
另一边,那件明黄色的“龙袍”包裹也被小心翼翼地(或者说带着厌恶地)捡起,重新放回那辆相对完好的马车里。
“商先生,这些……怎么办?”一个谷民指着地上横七竖八的禁军尸体,声音发颤。
商铭看着那些尸体,眼神冰冷。
这些都是严嵩的爪牙,是押解老楚的帮凶!
然而,他心里非常清楚,此时绝不能被情绪左右而冲动行事。“挖坑!就在这里把尸体埋掉!”商铭紧咬着牙关,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动作一定要快!还有那些血迹……尽量用土把它们盖住!快!”
听到命令后,幸存的禁军士兵和谷民们毫不犹豫地立刻行动起来。
他们有的手持残破不堪的刀剑,有的则直接用双手拼命地刨开那坚硬的冻土。
现场一片死寂,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泥土被翻动时发出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
恐惧和对生存的渴望,如同两只无情的大手,紧紧扼住了每个人的咽喉,驱使着他们不顾一切地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拖入刚刚挖好的浅坑中,然后匆匆掩埋。
尽管这些尸体曾经是他们的同伴、亲人或者朋友,但此刻,他们已经没有时间去悲伤和缅怀,只能在内心默默祈祷,希望这样可以稍稍减轻一些死亡带来的恐惧和压力。
随着最后一捧土被覆盖在尸体上,那股浓烈的血腥味似乎也被暂时掩盖住了。
空气中弥漫的死亡阴影却如同不散的阴魂一般,始终萦绕在每个人的心头,让人感到压抑和窒息。
商铭缓缓走到楚骁的尸骸旁边,脚步显得有些沉重。
他慢慢地蹲下身子,仿佛每一个动作都需要耗费巨大的力气。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缓缓揭开那半掩在楚骁身上的油毡布,仿佛那下面隐藏着什么可怕的秘密。
楚骁那张凝固着极致痛苦与惊骇的脸映入眼帘,胸口的玉佩死寂冰冷。
商铭的眼眶瞬间红了,他用力眨了眨眼,逼回酸涩。
他伸出手,极其轻柔地,将那块布满裂痕的玉佩从楚骁冰冷的胸口取下。
玉佩入手,没有一丝温度,只有一种沉甸甸的、仿佛承载了太多秘密的重量。
“老楚……”商铭的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你放心……谷里……还有活路……”他将玉佩紧紧攥在手心,感受着那粗糙的裂纹,仿佛能从中汲取一丝力量和决绝。
他站起身,走到严嵩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曾经高高在上、执掌生死的钦差大臣。
他蹲下身,用沾满泥土和血污的手,毫不客气地拍打着严嵩灰败的脸颊。
“严大人!严大人!醒醒!”商铭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的焦急和惶恐。
严嵩的眼皮剧烈地颤动了几下,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艰难地睁开一条缝隙。
浑浊的瞳孔里充满了茫然、剧痛和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看到了商铭那张沾着血污、眼神却异常锐利的脸。
“大……大人!您醒了!太好了!”商铭脸上挤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声音却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暗示,“魏公……魏公他为了镇压那突然爆发的地脉邪祟!力战……殉国了!尸骨……尸骨都被那邪祟吞了!我们……我们都看见了!您……您也看见了吧?”
严嵩的瞳孔猛地收缩!魏无牙……死了?
被邪祟吞了?他混乱的脑海中瞬间闪过昏迷前那毁天灭地的景象,那紫色的身影从高空坠落……一股巨大的恐惧和荒谬感攫住了他。
但紧接着,商铭那冰冷锐利的眼神,如同两把锥子,狠狠刺入他混乱的意识!
他明白了!
这是唯一的生路!
也是他严嵩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魏无牙死了,死无对证!
只要他严嵩一口咬定是地脉邪祟作乱,魏无牙是为国捐躯,那么他之前的“失察”甚至“狼狈”,都可以被掩盖!
甚至……可以成为他临危不惧、见证忠烈的“功绩”!
“呃……呃……”严嵩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他艰难地、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求生欲驱动的狡黠和狠戾。他张了张嘴,用尽力气挤出几个破碎的字眼:“魏公……高义……殉……国……邪祟……凶……悍……”
说完,他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头一歪,再次昏死过去,但嘴角却似乎勾起了一丝极其细微、难以察觉的弧度。
商铭心中冷笑,脸上却依旧保持着“悲痛”和“惶恐”。
他站起身,对着忙碌掩埋尸体和收敛“证物”的众人,沉声道:“此地凶险!邪祟虽被魏公重创,但恐有余波!速速整顿!带上严大人和‘证物’,我们立刻离开!去最近的磐石堡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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