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隋亡惊变,暗流汹涌(1/2)
隋炀帝杨广被弑的消息,如同裹挟着冰碴的飓风,瞬间席卷了黎阳仓的每一寸土地。城头上,刚清理完尸体的士兵手中的担架“哐当”落地;流民帐篷里,正啃着半块杂粮饼的汉子猛地僵住;议事厅外,传令兵的马蹄声还未消散,仓城已陷入短暂得令人窒息的沉默。
片刻后,沉默被彻底击碎,复杂的情绪如潮水般涌来。几个曾被隋军征过徭役的年轻士兵狠狠捶着墙,咧嘴笑道:“好!这暴君总算死了!”他们的声音里满是压抑多年的快意。可更多的人却面露茫然,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喃喃自语:“皇帝没了……以后日子该怎么过啊?”还有些老兵蹲在墙角抽着旱烟,烟雾缭绕中,眼神闪烁不定——“一朝天子一朝臣”,隋室崩塌,瓦岗军、宇文化及、窦建德……各方势力虎视眈眈,这天下,到底要归谁?新的时代来了,可谁又能保证,下一个统治者不会比杨广更狠?
仓廪署的议事厅内,气氛比城外的乱局还要凝重。徐世积、独孤凤、王临三人相对而坐,案桌上那份来自洛阳的紧急军报墨迹未干,却像压了千斤巨石,让空气都变得黏稠。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暖不透三人脸上的寒意。
“魏公东征宇文化及,势在必行。”独孤凤率先打破沉默,她手指重重敲在军报上,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宇文化及弑君篡逆,形同叛逆,天下人皆可诛之!此番若能击败他,夺取传国玉玺与隋室积攒的府库、兵马,魏公的声望必将如日中天,届时问鼎天下便多了七分胜算!”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两人,加重了语气:“黎阳仓是我军的粮草命脉,断不可出半点差错。确保粮道畅通,供应无虞,这是眼下的头等大事,比仓城防务更急!”
作为李密一手提拔的心腹,她此刻的立场无比鲜明——一切行动都要为东征让路。话音落下时,她腰间的佩剑微微晃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在为这份决绝助威。
徐世积眉头紧锁,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盯着案上的军报,声音里满是无奈与焦灼:“独孤将军所言极是,魏公的命令自然要遵。可黎阳仓刚遭突厥重创,原本三千守军,如今能站着拿兵器的不足一千五,伤亡整整过半!”他伸出手,在沙盘上点了点黎阳仓通往洛阳的粮道,“要确保粮道安全,最少需要八百兵力护送粮队;仓城四面城墙,每面至少得留三百人防守,否则就是形同虚设。如今兵力捉襟见肘,这两项如何能两全?”
这是最现实的难题,没有兵力支撑,再周密的计划也只是纸上谈兵。徐世积的声音刚落,窗外传来士兵操练的呐喊声,可那声音稀稀拉拉,与往日的雄壮截然不同,更衬得厅内的困境令人揪心。
“兵力不足,便招募!”独孤凤几乎没有犹豫,立刻将目光投向王临,眼神锐利如刀,“王队正,前日命你将流民编练为辅兵,此事进展如何?剔除老弱病残,真正能披甲上阵的,能有多少?”
王临早已将流民的情况摸清,闻言立刻起身回道:“禀将军,流民中十六至四十五岁的青壮约有八百三十余人。经这两日初步筛选和队列训练,可编为两营辅兵。但这些人大多是逃难而来,从未上过战场,装备更是简陋——目前只有两百多件缴获的突厥皮甲,三百把弯刀,其余的只能用仓城库存的旧矛、锈剑凑合。”他如实禀报,没有半分隐瞒,“说实话,他们只能负责巡逻、押运粮草、修缮城墙这类辅助任务,真要遇上敌军主力,根本不堪一击,难当主力作战之任。”
“八百辅兵……”独孤凤手指轻叩案桌,沉吟片刻,随即抬眼,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果断,“虽战力不足,但聊胜于无。你立刻从中挑选三百精锐,配发缴获的突厥兵器和皮甲,编入护粮队。徐将军,你从现存守军中抽调五百精锐,组成护粮中军!”她顿了顿,抛出一个惊人的时间限制:“第一批粮草,务必在十日内启程,运往洛阳!”
十日内启程?!徐世积和王临都倒吸一口凉气,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徐世积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独孤将军,十日内启程,恐难办到!抽调兵力要重新编排,粮草要清点晾晒、打包入袋,还得征集民车、牲口,这些哪一样不要时间?”他的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急切,“更何况,仓城防务本就空虚,若抽走五百精锐,剩下的人守四面城墙都嫌不够。万一突厥人卷土重来,或者窦建德趁机发难,黎阳仓守不住,粮草再多又有何用?”
“顾不了那么多了!”独孤凤断然打断他,语气强硬得像一块铁板,“魏公大军三日后便要在洛阳集结,粮草乃行军命脉,迟一日送到,就多一分风险!黎阳仓必须不惜一切代价,确保供应!”她看向徐世积,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坚决,“至于仓城防务,可暂时收缩防线,放弃外围据点,依托主城墙固守。窦建德最近在与罗艺缠斗,自顾不暇;突厥新败,损失惨重,短期内绝无能力再犯。当务之急,是粮草!”
她的态度彻底将“东征优先”的原则摆在了台面上,为了满足李密的需求,甚至不惜牺牲黎阳仓的局部安全。徐世积脸色愈发难看,他知道独孤凤说的是实情,李密的命令没人敢违抗,可他身为黎阳仓镇守使,若仓城有失,他便是千古罪人。一时间,他只觉得胸口堵得发慌,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将军,”王临见两人僵持不下,适时开口,声音沉稳得像定海神针,“卑职有一策,或许能兼顾粮草供应与仓城防务。”
“讲!”独孤凤和徐世积同时看向他,目光里满是期待与审视。
“粮草供应,确是重中之重,万万不能延误。但仓城是粮草根基,根基不稳,粮草输送便成了无源之水。”王临缓缓道,语速不急不缓,“卑职建议,护粮队分批次出发。第一批粮草不必多,只需押送一万石,由五百精锐镇守使亲军和两百流民兵辅兵护送,确保安全送达洛阳,既能解魏公燃眉之急,也能安他之心。”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后续批次,等剩余流民兵完成整编训练,再从仓城库存中调拨兵器装备,届时护粮兵力充足,运送也更稳妥。同时,在仓城周边的虎牢关、白马津等险要处,增设十座烽燧哨卡,每卡安排五人值守;再在城西、城北虚设二十座营帐,多插瓦岗军旗,白天派士兵来回巡逻,晚上点燃火把,示敌以强,震慑那些想趁虚而入的宵小。如此一来,既能满足粮草供应的要求,也能最大限度保全仓城。”
这是个典型的折中之策,既照顾了独孤凤急于运粮的需求,也给了徐世积整军备防的缓冲时间。徐世积听完,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了些,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独孤凤沉吟片刻,指尖在案桌上轻轻划过,最终点了点头:“此策可行。但第一批粮草,五日后必须启程,不得延误!”她话锋一转,目光锐利如鹰,“此次护粮,由本将军亲自押运!徐将军,你抽调五百精锐亲军,随我同行!王临,你从流民兵中挑选三百精锐,作为辅兵随队!”
她顿了顿,看向两人:“剩余兵力,由你二人全权负责整编,三日内完成城墙修缮,加固城防!”
她直接拍板,甚至要亲自押粮,这一举动既显示了对粮草的重视,也隐隐透露出对徐世积和王临的不完全信任——亲自坐镇,才能确保粮草不会被“克扣”,更不会“意外”延误。瓦岗军内部因权力、地盘滋生的猜忌,并未因上次并肩抗敌而完全消除,反而在这紧急关头,悄然抬头。
“末将领命!”徐世积无奈应下,虽仍有顾虑,但独孤凤的安排已算是兼顾了两头,他再无反驳的理由。
“卑职领命!”王临也躬身行礼,心中却明镜似的。独孤凤亲自押运,与其说是督战,不如说是监视。乱世之中,人心隔肚皮,即便是同一阵营,也难有真正的全然信任。
任务分配完毕,三人立刻分头行动。徐世积去清点粮草、调度守军;独孤凤回营收拾行装,同时草拟给李密的回禀;王临则直奔流民营地,他身上的担子,比任何人都重。
流民营地位于仓城东侧的空地上,八百多青壮挤在临时搭起的帐篷里,空气中弥漫着汗味、泥土味和淡淡的药味。王临一走进营地,正在收拾杂物的青壮们立刻停下动作,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他——这两日,是王临给了他们饱饭,承诺给他们安稳的生路,此刻的他,在这些流民心中已然有了威望。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