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唐价几何,临瑶夜谈(2/2)
他话锋一转,语气骤沉:“至于粮草军械,朝廷虽难,亦不亏待有功之臣。但你需表忠心,安朝廷之心——有些惯例,还望县公体谅。”
真正的条件,终于来了!
王临指尖微紧,茶水晃出几滴沾在锦袍上。杜如晦欲开口周旋,却被他以眼神制止:“唐侍郎请讲。”
“其一,你麾下兵马需重新造册,报兵部备案,各级军官任命需朝廷核准,军事行动听节度使调遣。”唐俭一字一顿,这是要夺人事与指挥权;“其二,漳水赋税按朝廷定制上缴,废除你的三制,钱粮由朝廷拨付。”这是要夺财政权;“其三,选一位至亲族人,如你那族妹王瑶,赴长安居住,陛下必以优礼相待。”这是要人质,还精准点了王瑶的名!
王临心中怒火如炭火燎原,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李渊哪里是招抚,分明是要吞并他的基业!但他面上依旧平静:“侍郎所言,皆是法度,王某岂敢不从?但窦建德兵临漳水,此时改军制恐军心不稳,赋税改制需时间过渡;瑶儿刚逃难至此,惊魂未定,若贸然送长安,路途千里,万一有失,我无颜面对族人,亦寒将士之心。可否容我缓数月,待局势稍安再议?”
他的拖延战术软中带硬,理由无懈可击。唐俭眯起眼,看穿了他的心思,却也知此刻不宜逼迫过甚:“县公所言,亦是人情。前两条可缓,但名分必须定,你即刻上表谢恩。人质之事,我代陛下允你缓数月,切莫辜负天恩。”
这已是最好的结果——先拿朝廷名分占住大义,争取数月时间,足够秦玉罗练出精锐,柳轻眉恢复民生,白琼英摸清窦建德软肋。王临起身行礼,声音郑重:“陛下隆恩,侍郎体谅,王临感激不尽!明日便具表上奏,叩谢天恩!”
一场暗藏刀光的谈判暂歇,双方各取所需,可更深的博弈,才刚拉开序幕。
返回主宅时已是酉时,暮色四合,王家镇的灯笼次第亮起,练兵场的呼喝歇了,取而代之的是家家户户的炊烟,饭菜香混着冷冽的风,飘得很远。
内院里,柳轻眉备好了热饭,秦玉罗整理着练兵册,白琼英倚在廊下把玩软剑,见他进门,三人齐齐围上来。柳轻眉解披风,秦玉罗递热毛巾,白琼英端温酒,动作默契得像演练过千百遍。“夫君,谈判可还顺利?”柳轻眉轻声问,指尖触到他微凉的脸颊,满是心疼。
“还算顺利,唐俭答应缓改军制与赋税,人质也拖了数月。”王临饮尽温酒,辛辣驱散了郁气,“但大唐的算盘打得精,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秦玉罗皱眉:“我已让人加快打造军械,新兵的轮战阵练得差不多了,三月后,即便与窦建德交锋,也有一战之力。”白琼英眼中战意凛然:“我愿率轻骑夜袭窦建德粮营,烧了他的粮草,为夫君争取时间!”
王临摇头,走到桌前铺开宣纸,狼毫一挥,“隐忍待时,伺机而动”八个大字跃然纸上,笔力苍劲,尽显他的文学造诣。“琼英,不可冲动。窦建德粮营戒备森严,你若有失,我岂能心安?”他放下笔,揽过三人,真龙气劲缓缓流转,将三人裹在暖意里,“我们要藏锋守拙,待大唐与窦建德两败俱伤,再亮出獠牙。”
他的目光刚毅,是杀伐果断的军事家;指尖划过三人的发、甲、剑,眼底是风流与深情,是重情的男人;心中盘算着周旋之策,狠辣又务实,是乱世求存的霸主。
夜深后,王临遣退下人,与三人温存片刻,便独自走向王瑶的小院。石板路覆着薄霜,宜家风卷着梅香,让他头脑愈发清醒——保护王瑶是责任,更是不被大唐拿捏的筹码;修炼真龙气劲,壮大势力,是立足的根本,前朝的灭门之仇,他迟早要算。
小院的灯还亮着,昏黄的光映出王瑶单薄的身影。王临轻叩门,门吱呀开了,王瑶苍白的脸带着怯意:“临哥哥,这么晚还没休息?”
“来看看你住得可习惯。”王临进屋,看着她忙碌倒热水的模样,心中涌起愧疚,“白日与唐俭谈判,没顾上与你说话。”
“已经很好了,谢谢临哥哥。”王瑶声音细微,头埋得很低。
“你我兄妹,何须言谢。”王临叹气,将唐俭要人质的事轻描淡写告知,略去了点名她的细节。王瑶瞬间惨白了脸,手指攥紧衣角,眼泪簌簌落下:“去长安为质…我表姐就是这样,最后死在了乱军里…我害怕…”
“莫怕。”王临拍着她的肩膀,语气坚定,“我已推脱了,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受半分委屈。”
待安抚好王瑶,王临走出小院,寒风一吹,心情更沉。他抬头望夜空,繁星掩不住乱世阴霾,这场博弈,才刚刚开始。
而屋内,王瑶吹熄油灯,坐在黑暗里,白日的惊恐全然褪去。她摸出怀中磨损的账册,封面刻着小小的“窦”字,指尖划过,眼中闪过与年龄不符的狠厉,与白日的柔弱判若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