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暗储粮秣,伯当疑云(1/2)

徐世积的指尖在案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轻响,每一下都像敲在人心尖上,像是在反复掂量王临进言的重量。窗外的日光斜斜照进来,穿过窗棂的缝隙,在摊开的粮册上投下长长的阴影,也映得他眼底的犹豫愈发明显——截留粮草,是踩着抗命的边缘行走,一步错便是万劫不复;可黎阳仓三万军民的生路,又容不得他有半分迟疑。

“王临,”他终于开口,声音沉得像仓底压了三年的夯土,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你说的‘损耗’‘陈粮替换’,必须有十足把握。王伯当的眼睛比鹰隼还尖,帐面上哪怕差一粒粟米,他都能查出来。一旦被他抓住把柄,不仅你我人头落地,整个黎阳仓的军民,都要跟着陪葬。”

“将军放心!”王临往前半步,眼中闪着笃定的光,语气斩钉截铁,“去年突厥袭扰黎阳仓时,柳姑娘曾通宵核对过近三年的损耗记录,最多年份因雨季潮湿,损耗率也才达4.8%,今年咱们把损耗控制在5%以内,完全合乎规制,任谁也挑不出错!”他想起柳轻眉当时趴在案上算账的模样,烛火映着她认真的侧脸,眼底不自觉软了几分,“而且那批陈粮是前年入库的,颗粒饱满,只是颜色略暗,用新粮的麻袋装好运往前线,没人能察觉异样——我已经让赵锋试过,连仓曹最老的吏员都没分清。”

“柳轻眉?”徐世积眉峰微挑,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角装粮样的布袋,粗糙的麻布触感让他稍稍定神,“她一个女子,年纪轻轻,担此隐瞒账目、暗储粮草的重任,会不会……太冒险了?”

“绝对可靠!”王临不等他说完就打断,语气里满是信任,“上次刀疤脸流民闹事,说咱们克扣粮食,是她连夜整理出三个月的粮食发放记录,连每个流民的领粮签字都找了出来,让刀疤脸无从抵赖;平日她做的账册,比仓曹老吏还细致,连一粒粟米的出入都记得明明白白,从未出过差错。”他顿了顿,声音放柔了些,补充道,“她跟我说过,黎阳仓是流民的家,也是她的家,绝不会让家毁在账目上,更不会让咱们的心血白费。”

徐世积看着王临眼中毫不掩饰的笃定,又想起柳轻眉平日做事的细致稳妥,终于缓缓点头:“好!此事就由你全权负责,柳轻眉协助处理账目,务必做到天衣无缝。地窖的守卫,必须用你最信得过的人——赵锋带领的那批流民兵,可堪此任?”

“卑职领命!”王临心中一块石头终于落地,声音都轻快了几分,挺直的脊背也放松了些,“赵锋是最早跟我从家乡来黎阳的庄户,为人实诚,嘴严得很,去年还帮着守住了西城门,绝对可靠!”

夜色像一块浸了墨的粗布,沉沉地蒙住了黎阳仓白日的喧嚣。赵锋带着十五名流民兵,扛着锄头和用油布裹好的油灯,脚步放得极轻,悄悄摸到西北角的废弃地窖。地窖入口被半人高的荒草掩盖,草叶间还缠着蛛网,拨开时,一股潮湿的霉味混杂着泥土的腥气扑面而来,呛得几个年轻的士兵直咳嗽,赵锋立刻抬手示意他们捂住嘴。

“校尉,这地窖看着荒了好几年,能存粮吗?”赵锋举着油灯,昏黄的光线摇曳着,照亮了地窖里的景象——墙壁上还挂着厚厚的蛛网,地面散落着碎陶片和干枯的草根,看着实在不像能存粮的地方。

王临蹲下身,指尖捻起一点土,放在油灯下细细查看,又凑到鼻尖闻了闻:“土是干的,没有潮气,墙壁也没渗水的痕迹,只要把蛛网和碎陶清干净,再铺上两层干草和油布,存五千石粮不成问题。”他站起身,拍了拍赵锋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带着安抚的意味,“今晚先把这里清理干净,明天让柳姑娘带仓曹的人来测湿度——她懂这个,去年选种子仓窖,就是她挑的地方,连老仓管都夸她选得好。”

次日午后,柳轻眉提着一个小巧的木盒来地窖,盒盖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放着细纱、烘干的木炭和一杆精致的小秤。她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将木炭包在细纱里,系紧后埋进地窖角落的土里,抬头时额角沾了点灰尘,对着王临笑:“等半个时辰,要是木炭的重量没增加,就说明地窖湿度合格,粮食放进去不会受潮发霉。”

王临看着她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滑,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块叠得整齐的帕子递过去——这帕子是他特意让布坊织的细棉布,上面还绣着小小的麦穗图案,是柳轻眉最喜欢的样子。“擦擦汗,地窖里比外面凉,别感冒了。”

柳轻眉接过帕子,指尖不经意触到王临的掌心,那温热的触感让她瞬间红了脸,低头擦汗时,声音细若蚊蚋,像怕被人听见:“账目我都理好了,陈粮的入库单和新粮的出库单,都做了两份,一份按正常流程交仓曹存档,一份咱们自己留着,方便日后核对,不会出乱子。”

半个时辰后,两人蹲下身,小心地挖出包着木炭的细纱。柳轻眉解开细纱,将木炭放在小秤上,指针稳稳地停在原来的刻度,分毫不差。她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落了星光,语气里满是雀跃:“能存粮!湿度刚好!今晚就能开始运第一批粮了!”

王临看着她笑起来时嘴角的梨涡,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轻柔得像怕碰坏了珍宝:“辛苦你了,等这事成了,我请你去吃街口张记的粟米糕,他家新做的枣泥馅,你肯定喜欢。”

柳轻眉的脸更红了,从耳尖一直蔓延到脖颈,指尖轻轻绞着帕子的边角,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软得像棉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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