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精耕细作,粮仓隐忧(2/2)

王临也停下,指着远处的流民营地——那些窝棚都是用茅草和树枝搭的,低矮又简陋,有的窝棚屋顶还漏着光,风一吹,茅草就跟着晃。“苗长得好是好事,可我在想,秋收后怎么办。”他顿了顿,声音沉了些,“流民自留粮有七成,按现在的长势,每户至少能收两百斤粟米。可你看那些窝棚,漏风漏雨,地面潮得能长出青苔,粮食堆在里面,用不了一个月就会发霉;而且窝棚里老鼠多,夜里能听见老鼠啃东西的声音,万一粮食被啃了,或者有人偷拿,辛辛苦苦种的粮,不就白瞎了?”

柳轻眉的笑容也淡了下来,她低头想了想,轻声说:“你说得对。去年冬天,我就见过几户流民,粮食堆在窝棚角落,没几天就长了霉,黑点点的,他们舍不得扔,还是煮着吃了,结果闹了肚子,上吐下泻的,差点出大事。官仓有专门的防潮、防鼠法子,可流民的粮分散在各户,根本管不过来。”

“所以,必须集中储存。”王临的语气很坚定,眼神里透着股不容置疑的认真,“至少要把大部分自留粮集中起来,找个干燥、坚固的地方存着,统一管理。这样既能防潮防鼠,又能防止有人贪墨、偷窃,流民要用粮时,按户领取,也方便记账,不会乱。”

柳轻眉眼睛一亮,像突然看到了光:“集中储存!这个法子好!可...地方在哪里?咱们流民营地附近,除了那几座废弃的旧仓,就没别的结实房子了。还有管理的人手,要找可靠的人才行,万一管粮的人手脚不干净,反而麻烦。账目也得记清楚,每户存了多少,领了多少,怎么记才能不混乱?”

“地方我已经想好了。”王临拉着她往屯田署走,脚步比刚才快了些。进了署子,他指着墙上的田亩分布图,指在流民营地西北边的几处标记上——那里画着三个小方块,旁边写着“旧仓”两个字。“这里有三座旧仓廪,是以前官仓的附属仓,专门存杂粮的。虽然废弃了三四年,但墙体是用夯土砌的,还结实,就是屋顶漏了些,地面长了青苔。只要修缮一下:补补屋顶的漏洞,换些新茅草;把地面垫高两尺,铺层干草木灰防潮;再在仓里放些晒干的艾草防鼠,就能用。”

他说着,转头看向柳轻眉,眼神里满是信任,像在看并肩作战的伙伴:“至于账目和制度,就要辛苦你了。粮食入库时,要记清楚每户的姓名、存粮数量,最好让户主画个押;出库时,按领粮记录核对,领粮人也要签字。我还想着制定个领粮规矩,比如每月领一次,一次领三十斤——够一户三口人吃半个月,这样既能保证大家有粮吃,又能防止一次领太多,放坏了浪费。”

柳轻眉看着他认真的眼神,心里暖暖的,像揣了个热红薯。她用力点头,手里的账册攥得更紧了:“你放心!账目我一定记好,一笔一笔都清清楚楚,绝不会出错!制度我今晚就琢磨,写出来给你看,肯定能让粮食存得安全,领得明白!”王临看着她笃定的样子,忍不住伸手,轻轻拂去她肩上的一片草叶——那片草叶是刚才走田埂时沾上的,还带着点露水。指尖轻轻碰到她的肩膀,柳轻眉的身体微微一僵,随即放松下来,嘴角的笑意又深了几分,连耳尖都透着点红。

可修缮旧仓、制定制度,都需要钱粮和物料。第二天一早,天刚亮,王临就拿着草拟的修缮计划——上面写着需要五十根松木、两百片瓦、十斤石灰,还有雇工匠的工钱——去找仓曹王主事。

王主事的署子在仓城的东边,是一间比屯田署宽敞些的砖房,屋里光线昏暗,案几上摆着个青瓷茶杯,里面泡着些廉价的茶叶。他听王临说完来意,端着茶杯的手顿了顿,“噗”地一声笑了出来,脸上露出夸张的惊讶表情,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王校尉,你怕是疯了吧?修缮旧仓?那三座仓廪的屋顶都快塌了,去年下暴雨,还塌了一角,光修补屋顶就要五十根木料、两百片瓦,还得雇工匠,这得花多少粮?多少银?”

他放下茶杯,身体往前倾了倾,语气里带着几分嘲讽,眼神扫过王临身上的泥点:“再说了,流民自留粮是他们自己的私粮,他们爱怎么存就怎么存,发霉也好,被偷也罢,都是他们自己的事,仓城凭什么越俎代庖?万一粮食存着存着少了,或者有人说粮食被换了陈粮,这个责任,你王校尉担得起吗?去年流民抢粮的事,你忘了?”

王临心里冷笑——王主事哪里是担心责任,分明是怕他把流民的事办得太好,声望再涨,碍了他的眼。但他没表露出来,只是平静地看着王主事,声音不高却很清晰:“王主事,去年流民抢粮,就是因为粮存坏了,没饭吃才抢的。现在集中储存,能让粮存得久、存得安全,流民有饭吃,自然不会闹乱子。到时候仓城动荡,影响的是整个黎阳仓的安危,是徐将军交给咱们的差事,这个责任,您担得起吗?”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修缮物料若是府库紧张,我可以向徐将军禀报,申请从屯田的预期收益里预支一部分——按现在的长势,秋收后屯田至少能多收五千斤粟米,预支一点足够修缮;人手也不用仓城调配,我从流民兵里抽几个老实可靠的,比如张老汉、李婆子他们,都是种了一辈子地的,爱惜粮食,不会贪小便宜。您只需要点头同意修缮旧仓,其他的事,不用您费心。”

听到“向徐将军禀报”,王主事的脸色微微一变——他虽然掌管仓城后勤,却也不敢公然违背徐世积的意思,毕竟徐将军是黎阳仓的最高长官。他沉默了片刻,手指在桌案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声响,像是在盘算。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这事非同小可,不是本官一个人能定的。容本官再想想,和下属商量商量,明天给你答复。”

王临知道,这是王主事的缓兵之计,他不会轻易同意。但他也没再多说,躬身行了一礼,转身离开。走出仓廪署,阳光有些刺眼,王临抬头看向远处的旧仓廪——那里的屋顶果然漏着光,墙体上有几道裂缝,像老人脸上的皱纹。他心里暗暗想:不管王主事怎么刁难,这集中储存的事,必须办成——为了流民能有饭吃,为了不让春耕的心血白费,也为了黎阳仓的安稳。

他刚走回屯田署,就看到柳轻眉站在门口等他,手里拿着几张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