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庆功宴上,暗藏杀机(1/2)
晨雾还没散尽时,黎阳仓的第一缕阳光已越过粮仓的木梁,落在晒粮场的新麦上。金黄的麦粒沾着露水,在光下泛着细碎的光,风一吹,满场都是新粮的清甜——这是水源危机解除后的第三日,也是黎阳仓久违的平静。
先前宇文阀大军压境时,仓外的护城河都结着一层焦土,流民们攥着空陶碗蹲在墙角,嘴唇干裂得渗血;如今,晒粮场边围满了拾掇麦粒的老人,孩子们举着麦秆在粮堆旁追逐,笑声像撒了把碎银。守军将士们也松了口气,甲胄上还留着之前厮杀的划痕,却已敢把兵器靠在粮仓边,帮流民搬卸刚磨好的面粉。第二批粮草的筹备声在仓内此起彼伏,木车轱辘碾过石板路的“吱呀”声,混着石磨转动的“轰隆”声,竟成了此刻最安稳的背景音。
徐世积站在仓廪署的台阶上,看着这副景象,捋了捋颔下的短须。他一身青色官袍,袖口沾了点麦麸,比起前些日子指挥作战时的肃杀,此刻眉眼间多了几分温和。“得办场宴,”他转头对身旁的参军说,“犒劳将士,也让流民们宽宽心——就定在今晚,仓廪署里,简单些,但要热络。”
参军领命而去时,独孤凤正从校场过来。她一身银甲未卸,腰悬长剑,甲片碰撞发出清脆的“叮当”声。晨光落在她脸上,映得她眉眼间的冷意淡了些,却依旧没什么笑容。“徐将军要办庆功宴?”她声音清亮,带着惯有的利落,“算我一个——前些日子多亏了王临,也该敬他一杯。”
徐世积笑着点头:“你能来最好,不然这宴上全是糙汉子,少了点锐气。”
独孤凤没接话,目光却不自觉飘向了远处的粮堆——王临正蹲在那里,帮一个老流民修补破了的粮袋。他没穿铠甲,只着一件粗布短衫,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的手腕上还留着之前“以身试毒”时的浅疤。风把他的衣角吹得晃了晃,他却浑然不觉,只专注地用麻绳把粮袋缝紧,还笑着对老人说:“这样缝,谷子就漏不出来了。”
独孤凤的指尖微微动了动,想起那日王临抱着毒水罐,毫不犹豫地抿了一口时的模样——那时她还觉得这人太莽撞,可后来才知道,他早算准了解毒的草药就在附近。她收回目光,转身往营房走,心里却莫名多了点异样的感觉,像有颗小石子投进了静水,漾开一圈浅纹。
傍晚时分,仓廪署被装点得格外热闹。屋檐下挂着十几盏粗布灯笼,烛火在里面跳动,把周围的木柱映得发红。署内的空地上摆了八张方桌,每张桌上都摆着陶碗、木筷,还有一大盆炖肉——肉是附近猎户送来的野猪肉,炖得软烂,香气顺着风飘出老远,勾得人肚子咕咕叫。麦饼堆得像小山,金黄酥脆,旁边还放着陶罐装的米酒,酒液清冽,一开罐就满是酒香。
将士们和流民代表陆续到场。王临、赵锋、刘仁、孙猎户都来了,孙猎户还扛着一只熏好的野雉,笑着往桌上放:“昨儿刚打的,给大伙儿添个菜!”赵锋穿着铠甲,坐得笔直,眼神却时不时往桌上的炖肉瞟,惹得旁边的小兵打趣:“赵队正,你平时跟铁似的,怎么见了肉就挪不开眼?”赵锋脸一红,没说话,却悄悄往自己碗里夹了一块。
徐世积最后到场,他一坐下,全场就安静了。他端起陶碗,酒液晃了晃,映着灯笼的光:“诸位!水源危机解了,宇文阀退了,黎阳仓能有今天,全靠大家伙儿——将士们浴血奋战,流民们帮着护粮、磨面,没有你们,就没有这太平!我先敬大家一杯!”
说完,他仰头把碗里的酒喝干,碗底朝天。全场爆发出一阵喝彩,将士们和流民们都端起碗,酒液下肚的“咕咚”声此起彼伏,气氛瞬间热了起来。
徐世积放下碗,目光落在王临身上,声音更响了:“这里我要特别提一个人——王临!那日他以身试毒,找出解毒的法子,后来又智退宇文成都,这功劳,谁都比不了!”
话音刚落,全场就响起了雷鸣般的喝彩,差点掀翻了仓廪署的屋顶。孙猎户拍着王临的肩膀,力道大得让王临龇牙:“好小子!我就知道你有本事!”刘仁也笑着举杯:“王兄弟,我敬你!”
王临站起身,手里端着碗,脸上带着谦逊的笑:“徐将军过奖了,我只是做了该做的。要是没有赵队正带着弟兄们守着粮仓,没有孙老哥帮忙找草药,我一个人也成不了事。这功劳,是大家的。”
他话说得实在,在场的人更觉得他靠谱。就在这时,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独孤凤忽然端起碗,看向王临。她今天没穿铠甲,换了一身浅青色的衣裙,长发用木簪束着,少了几分战场上的锐利,多了几分柔和。她的嘴角微微上扬,是难得的笑容,像冰山上开了朵花:“王临,你那日试毒时,我还觉得你莽撞,现在看来,是我错了。这杯我敬你,赔个不是。”
王临愣了一下,看着独孤凤的眼睛。她的眼睛很亮,像淬了星光,此刻正认真地看着他,没有丝毫敷衍。他的心跳忽然漏了一拍,连忙端起碗,和她的碗轻轻碰了一下——陶碗碰撞的“叮”声很轻,却像敲在他心上。“独孤将军言重了,”他声音比平时低了点,“那时情况紧急,我也是没办法。”
两人的目光对视了片刻,都没说话,却又不约而同地移开了视线。王临低头喝酒,却觉得酒比平时更烈,烧得喉咙发烫;独孤凤也抿了口酒,耳尖悄悄红了,幸好灯笼的光暗,没人注意到。
宴席继续,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酒坛倒了七八个,将士们的脸都红得像熟透的柿子,有人开始划拳,“五魁首”“六六六”的喊声震得人耳朵嗡嗡响;流民代表们也放开了,孙猎户拉着刘仁,讲他年轻时打猎的趣事,笑得满脸皱纹。徐世积被几个老将士围着敬酒,也不推辞,喝得兴起,还哼起了军中的老歌。
王临却没怎么喝酒。他端着碗,看着眼前热闹的景象,心里却像压着块石头——他太清楚了,宇文阀只是暂时退去,李密对黎阳仓的猜忌也没断,这平静,说不定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觉得胸口有点闷,便起身对旁边的赵锋说:“我出去透透气,一会儿就回来。”
赵锋正和人划拳,头也没抬:“去吧,别走远,外面黑。”
王临走出仓廪署,夜风迎面吹来,带着粮仓特有的陈粮香气,还有远处守夜士兵敲梆子的“笃笃”声,节奏均匀,倒让他紧绷的神经松了些。他沿着署内的回廊慢慢走,回廊的灯笼挂得稀稀拉拉,光很暗,在地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像跳舞的小鬼。
走到一处僻静的拐角,他忽然停住了——假山后面传来低低的交谈声,声音压得极低,像蚊子叫,却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王临的心跳瞬间快了起来,他屏住呼吸,悄悄往假山那边挪了挪,躲在一棵老槐树下,竖起耳朵听。
“...第二批粮草...路线...时间...都清楚了吗?”第一个声音刻意压低,带着点沙哑,听不出是谁。
“清楚了...走官道...经白马渡...三天后...午时启程...”另一个声音回答,语气里满是谄媚,像条摇尾巴的狗。
“好...这次...务必...不能失手...主人...重重有赏...”沙哑的声音顿了顿,又补充道,“要是成了,你以后在仓里,没人敢惹你。”
“是...是...小的明白...只是...护卫...”谄媚的声音犹豫了一下,“听说赵队正会带着两百弟兄护送,不好对付啊...”
“放心...自有安排...你只需...按计划...制造混乱...”沙哑的声音冷笑了一声,“到时候乱起来,谁还顾得上粮草?”
“...明白...小的一定办妥!”
王临的手心瞬间出了汗,手指紧紧攥着槐树的树皮,粗糙的树皮硌得他手心发疼。有人要打第二批粮草的主意!他悄悄探出头,往假山阴影里看——月光从云缝里漏出来,刚好照在两个人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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