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萧承轩:国师与才女的千年之契(一)(1/2)
暖风携着琼花的甜香,漫过国子监朱红的宫墙,拂过青石板路上细碎的尘沙。那宫墙历经百年风雨,砖缝里爬着墨绿的苔藓,墙头探出的古柏枝桠遒劲,将琉璃瓦的流光剪得碎碎的。辟雍殿前的琼花树开得正盛,雪团似的花簇压弯了枝头,风一吹,便有花瓣簌簌飘落,沾在往来学子的儒衫上,落进他们鬓边的发丝里。
今日是国子监三年一度的“文华大会”,这盛会自先帝时便有,原是为了遴选天下贤才,切磋经义文章。可自两年前,十九岁的皇子萧承轩执掌国子监,兼任大靖国师后,这文华大会便添了许多古今交融的新奇环节——不再拘于八股取士的陈规,也不止于诗词歌赋的唱和,反倒多了些格物致知的论辩,引得天下文人墨客趋之若鹜,连岭南、漠北那些偏远州县的才子佳人,也都背着书箧,千里迢迢赶赴京城。
辰时三刻的钟声,自国子监的钟楼悠悠荡开,撞碎了晨光里的薄雾。辟雍殿的朱漆大门缓缓推开,殿内早已座无虚席。
辟雍殿是国子监的核心,四面环水,汉白玉栏杆雕着缠枝莲纹,殿顶覆着明黄色的琉璃瓦,檐角的吻兽昂首翘望,透着皇家规制的庄重典雅。殿中央设着主考官的席位,铺着明黄色的锦缎,案上摆着青玉笔洗、狼毫湖笔,还有一叠厚厚的宣纸。
萧承轩就坐在那主位上。
他今年十九岁,正是鲜衣怒马的年纪,却穿着一袭月白色的道袍,腰间系着墨色的玉带,带扣上嵌着一枚羊脂白玉,莹润的光泽映着他清俊的眉眼。长发用一支白玉冠束起,几缕碎发垂在额前,衬得他肤色如玉,气质温润,却又带着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沉稳。他垂眸时,眼睫纤长,遮住眼底的流光;抬眼时,目光平和而深邃,仿佛能看透人心。
殿内的学子们都屏息凝神,目光落在他身上。有人窃窃私语,说这位国师殿下是天纵奇才,三岁能诵《论语》,五岁便通算学,八岁时更是凭着一篇《论天文历法》,让先帝赞不绝口,直呼“吾有佳儿,堪比张良”。也有人说,国师殿下博览群书,连国子监藏书阁里那些晦涩难懂的孤本秘籍,他都能倒背如流。更奇的是,他还通晓西学,能制精巧的仪器,能解旁人未解的难题。
萧承轩指尖轻轻叩了叩案几,声音温润清朗,如同春风拂过湖面,带着穿透力,清晰地传到殿内每一个角落:“诸位贤才远道而来,共赴文华之约,本师甚感欣慰。”
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殿内的私语瞬间消散。
“今日大会,不比八股,不限格律,唯有一题——‘古今中外文明之辩’。”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掀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像是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
“古今中外文明之辩?这题目也太宽泛了吧!”
“以往的文华大会,不是作诗就是论经,国师殿下这是要打破常规啊!”
“西学?难不成还要我们说那些洋人的学问?”
不少学子面露茫然,眉头紧锁,显然是被这开放式的题目难住了。他们寒窗苦读十数载,背的是四书五经,学的是孔孟之道,哪里懂什么“中外文明”?也有一些思想开明的学子,眼中闪过兴奋的光芒,摩拳擦掌,显然是对这个题目充满了兴趣。
萧承轩抬手,指尖轻压,殿内再次安静下来。他继续说道:“古有华夏礼乐之邦,四大文明源远流长;今有西学东渐,科技思想日新月异。所谓文明,并非孤立存在,更非一成不变。诸位可畅所欲言,或谈古今之变,或论中外之异,或言文明交融之径,凡有独到见解者,皆为胜。”
话音落下,他便示意身边的内侍,让学子们依次登台发言。
第一个登台的是京城有名的才子,姓李名文彬,是礼部尚书的公子。他身着宝蓝色的儒衫,昂首挺胸地走上台,清了清嗓子,朗声道:“诸位,华夏文明传承千年,乃是天朝上国之根本。孔孟之道,教化万民;尧舜之治,泽被四方。那些西方的奇技淫巧,不过是雕虫小技,岂能与我华夏文明相提并论?依我之见,当固守传统,排斥西学,方能保我大靖根基!”
这番话引得不少保守派学子连连点头,纷纷附和:“李公子所言极是!西学误国,万万不可取!”
第二个登台的是个来自江南的学子,他却与李文彬持相反意见:“非也!西方之科技,确有过人之处。君不见,洋人能造火轮车,日行千里;能制望远镜,遥望星河。若一味固守传统,闭关锁国,我大靖迟早会被时代淘汰!依我之见,当全盘西化,方能强国富民!”
“此言差矣!”又有学子反驳,“全盘西化,岂非数典忘祖?”
“固守传统,才是固步自封!”
台上的学子唇枪舌剑,台下的议论声此起彼伏。有人推崇传统,有人追捧西学,还有人试图折中调和,说什么“中学为体,西学为用”,却又言之无物,只知堆砌辞藻,未能道出精髓。
萧承轩坐在主位上,时而颔首,时而沉思,指尖依旧轻轻叩着案几,却始终未曾表露过多赞许。他眼底掠过一丝失望——这些学子,要么偏执一端,要么人云亦云,竟无一人能看透文明的本质。
日头渐渐升高,透过殿顶的藻井,洒下斑驳的光影。就在众人以为这场辩论终将流于俗套,不过是一场口舌之争时,殿内西侧的角落里,一个女子缓缓站起身。
她身着一袭淡青色的襦裙,裙摆上绣着几枝疏朗的墨竹,竹影婆娑,栩栩如生。乌黑的长发挽成一个简单的垂挂髻,仅插着一支碧玉簪,簪头的流苏轻轻晃动。她未施粉黛,脸庞清丽脱俗,眉如远山,眸似秋水,眉宇间却透着一股不同于寻常女子的英气与聪慧。
她起身时,动作从容,没有丝毫忸怩。殿内的议论声渐渐小了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女子?”有人低呼出声,“文华大会何时允许女子参加了?”
“这是谁家的姑娘?竟敢抛头露面,真是不知廉耻!”
“看她的打扮,像是江南沈家的人——莫不是沈修大儒的女儿沈知书?”
议论声里,有惊讶,有鄙夷,也有好奇。沈知书却仿佛未曾听见,她提着裙摆,一步步走上高台。脚下的汉白玉台阶被磨得光滑,她走得稳当,裙摆轻扬,像一只翩跹的蝶。
站在台上,她抬眸,目光扫过殿内众人,清亮的声音响起,清脆悦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小女子沈知书,斗胆妄言,愿与诸位探讨‘文明之道’。”
她此言一出,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一个女子,也敢妄谈文明之道?”李文彬嗤笑一声,满脸不屑,“沈姑娘还是回家学学女红吧,莫要在此贻笑大方!”
“就是!女子无才便是德,沈大儒怎么教出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儿?”
保守派的学子们纷纷出言讥讽,言辞刻薄。沈知书却面色不变,她目光平静地看向李文彬,缓缓道:“李公子此言差矣。《诗经》有云:‘静女有云:‘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可见古之女子,亦有吟咏之才;班昭着《汉书》,蔡文姬归汉传诗,可见女子未必不如男。诸位所言,或偏于古,或偏于今,或执于中,或泥于外,皆未能窥得文明之全貌。”
这话像是一盆冷水,浇灭了台下的讥讽声。
萧承轩原本微微垂着的头,倏地抬了起来。他看向台上的沈知书,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便是浓烈的兴趣。他坐直了身子,脊背挺拔,目光紧紧锁在她身上,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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