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归灵（1/2）

沉重的城门在身后缓缓合拢，发出闷响，仿佛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京城熟悉的街市景象映入眼帘，但此刻在京禧眼中，却蒙上了一层灰暗的滤镜。百姓们看到这支显眼的白幡车队，纷纷避让，目光复杂，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

车队径直驶向皇城。越是靠近，那股森严的威压便越是沉重。对于顾知微、苏云朗、赵婉儿这些出身官宦之家的人来说，皇宫是规矩与权力的象征，他们尚能维持表面的镇定。但对于江红鱼、白芷、华济世，乃至墨离麾下许多并非世代服役的侍卫而言，高耸的朱红宫墙、巍峨的城楼、以及门前那些甲胄鲜明、目光如炬的禁军，都带来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无形的压迫感。

江红鱼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短刃的柄，又缓缓松开。她惯于在江河之上纵情来去，此地的规矩和肃穆让她感到束缚，仿佛连呼吸都需要计算。白芷和华济世则有些无措，他们见过最穷苦的村落，治过最凶险的瘟疫，却从未踏足过这等汇聚了天下极致富贵与威严之地，只觉得每一步都需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错。

宫门处的守卫严格查验了令牌，目光在车队核心那辆马车上一扫而过，带着程式化的恭敬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怜悯，沉默地挥旗放行。

踏入宫墙的那一刻，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外界的喧嚣被彻底屏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般的庄严。琉璃瓦在秋日下反射着冷硬的光，汉白玉栏杆雕刻着繁复的龙凤，长长的宫道仿佛没有尽头，两侧是重重叠叠、望不到深处的殿宇楼阁。这里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带着陈年香火和某种冰冷权力的味道。

对于京禧，这里是家，也是战场。对于许多初次踏入此地的人，这里更像是一座华丽而令人窒息的巨大迷宫。

灵堂设在奉先殿偏殿。当京禧的脚踏入那片素白的世界时，压抑了一路的悲恸，如同决堤的洪水，再次汹涌而至，这一次，无需任何伪装。

香烟袅袅，诵经声低沉而悠远。大殿中央，皇后的梓宫静静地安置在那里。

“母后——！”

一声凄厉的、仿佛泣血般的哀鸣从她喉中溢出。她挣脱了顾知微和赵婉儿的搀扶，踉跄着扑倒在冰冷的梓宫前，泪水汹涌而出。她匍匐在地，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哭声在大殿中回荡。

顾知微、赵婉儿、苏云朗等人紧随其后，跪倒在一旁，悲声不止。江红鱼看着那具华贵而冰冷的棺椁，想起那位仅闻其名、却让京禧如此敬爱缅怀的皇后，心中亦是一阵酸楚，默默垂首。白芷和华济世更是被这皇家丧仪的肃穆与京禧真切的悲痛所感染，伏地不起。

整个偏殿，被浓重的悲伤笼罩。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细微的、带着怯懦的啜泣声在旁边响起。

京禧缓缓抬起泪眼模糊的脸，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明显不合身孝服、小小一团的身影，正被一个面容愁苦的老嬷嬷牵着，跪在离梓宫稍远一些的垫子上。他正用小手揉着眼睛，害怕又无措地看着眼前这群悲哭的大人，小脸上满是泪痕，因为过于瘦小，那孝服更显得空荡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