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5章 空寂回响，不灭星痕（1/2）

霜狼堡，侧殿。

那声源自灵魂破碎的悲吼余韵，如同实质的冰锥，久久刺在殿内凝固的空气里。凌霄维持着仰天长啸的姿势，仿佛一尊瞬间石化的雕像，唯有剧烈起伏的胸膛和那双彻底失去焦距、只余下无边空洞与血色的金眸，证明着他还是一个活物——一个正承受着剜心剔骨之痛、灵魂被生生撕去大半的活物。

他感觉不到周围的寒意，听不到烈粗重的喘息和苍压抑的哽咽，甚至看不到几步之外软榻上、因他吼声而微微颤动睫毛、却依旧未能醒来的雷恩。他的世界，在苏星气息消失的那一刻，就彻底崩塌、沉寂、化为了没有光也没有声音的绝对虚无。

她答应过的。

答应会活着回来。

答应会保持清醒。

答应……会记得他们。

骗子。

全都是……骗人的吗？

那个总是冷静分析、果决行动、却又在无人处偶尔流露出脆弱与迷茫的身影；那个银白色眼眸中蕴含着星辰与规则奥秘的身影；那个一次次将他从冰冷的责任与孤高中拉出，让他体会到何为牵挂、何为悸动、何为……恐惧失去的身影……

就这么……没了？

为了那些所谓的责任，为了那些他至今无法完全理解的“守护”与“修正”，她把自己……燃尽了？

巨大的空洞感吞噬了他，紧随其后的，是比北境永冻寒冰更刺骨的剧痛，以及一种几乎要冲破理智堤坝的、毁灭一切的暴戾与疯狂！他想撕碎眼前所见的一切，想冲出去踏平那片让她消失的冰原，想把那个叫墨衍的混蛋从地狱里揪出来再碾碎一万次！他甚至……恨上了那些她拼命去守护的东西，恨这个需要她牺牲才能存续的世界！

“啊——！！！” 又是一声压抑到极致、仿佛从胸腔最深处挤出的低吼，凌霄猛地一拳砸在身旁的玄玉床柱上！坚逾精金的玄冰玉柱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冰蓝色的碎屑混合着他拳头上崩裂飞溅的鲜血，簌簌落下。

“凌霄！” 苍失声喊道，想要上前，却被凌霄周身猛然爆发的、混乱而狂暴的冰岚力场狠狠推开！那力场不再是以往的冰冷有序，而是充满了撕裂与毁灭的气息，如同失控的暴风雪！

烈也红着眼睛冲了过来，他同样感受到了那撕心裂肺的痛楚和无处发泄的暴怒，但他尚存一丝理智，知道此刻不能让凌霄彻底疯魔。他低吼一声，赤金烈焰强行顶住冰岚力场的冲击，一把抓住凌霄再次砸向床柱的手腕，那手腕冰冷僵硬得如同铁钳。

“冰块脸！你他妈给老子冷静点！” 烈的声音嘶哑，同样带着血丝，“苏星……苏星她不会想看到你这样！”

“苏星……”听到这个名字，凌霄浑身剧震，周身的狂暴力场骤然一滞。他缓缓转过头，那双空洞充血的金眸对上烈焦灼暴怒的脸，里面翻滚的绝望几乎要将人淹没，“她……不在了……”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烈的心脏也像是被狠狠攥住，窒息的痛楚让他几乎说不出话。他何尝不痛？那个总让他觉得暴躁又忍不住靠近、耀眼又让他心疼的女人，就这么……没了？他还没带她去熔火之心，还没让她看看自己的领地，还没……

“生要见人，死……死要见尸！”烈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像是在说服凌霄，更像是在说服自己，“那女人命硬得很！风语峡谷没死成，生命之泉没死成，这次……这次也说不定……” 他的话越来越低，连他自己都无法相信。那通过“通灵叶”彻底断绝的灵魂联系，做不了假。

苍踉跄着稳住身形，抹去嘴角被力场震出的血迹，翠绿的眼眸中盈满了泪水与深沉的哀痛，但医者的本能和残留的理智让他强迫自己思考。“凌霄少主，烈阁下……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他的声音颤抖，却努力保持清晰，“苏星的气息虽然消失了，但……但那股湮灭一切的银灰色规则之力，非同寻常。那并非寻常的能量爆炸，更像是……一种触及世界本源的‘规则现象’。苏星……她可能并未以常规意义上的方式‘死亡’，或许……是融入了那种规则现象之中，或者被带往了……某种我们无法感知的层面。”

他想起苏星最后施展“秩序·终焉裁决”时，那银灰色光芒中蕴含的、定义与抹除一切的恐怖意志。那种力量层次，已经超出了他对生命与灵魂消亡的常规认知。

“无法感知的层面？” 凌霄喃喃重复，死寂的金眸中，骤然迸发出一丝微弱到近乎虚幻、却执拗得可怕的光芒，“你是说……她可能还在……某个地方？”

“只是……一种推测。”苍不敢给他虚假的希望，但此刻，任何一点可能的线索，都是支撑他们不至于彻底崩溃的浮木，“而且，霜语祭坛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我们并不清楚。墨衍是否真的彻底消亡？那‘远古之影’的本源是否完全被湮灭？北境的地脉异动是否真的平息？这一切，都需要有人去确认。如果……如果苏星真的以某种形式‘存在’于那场规则的余波中，或许……那里会留下线索。”

去霜语祭坛！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劈开了凌霄脑海中混沌的黑暗与绝望！

对！他必须去！立刻！马上！哪怕那里只剩下一个空荡荡的巨坑，哪怕只有亿万分之一渺茫的希望，他也要亲自去看！去感知！去挖掘！就算把整个北境的冰层都掀翻，就算耗尽最后一滴血，他也要找到她！或者……找到她存在过的痕迹！

“我去。”凌霄的声音沙哑得不像他自己的，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令人心悸的决绝。他挣开烈的手，尽管身体因巨大的情绪冲击和之前的消耗而微微摇晃，但那股从灵魂深处迸发出的、不顾一切的意志，让他重新挺直了脊背。

“我跟你一起去！”烈立刻道。

“我也去！”苍也站起身。

“不。”凌霄拒绝了，他的目光扫过昏迷的雷恩，扫过伤痕累累、气息不稳的两人，“霜狼堡需要有人坐镇，雷恩需要救治，北境的善后也需要人主持。而且……”他顿了顿，金眸深处是深不见底的痛楚与一丝近乎偏执的冷静，“如果那里真的还残留着那种层面的规则之力，或者……其他未知的危险，人去多了反而可能引发不可测的变化。我一个人去，更快，也更……方便。”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状态极不稳定，冰岚之力在失控边缘，灵魂更是千疮百孔。但他更知道，他无法忍受在这里多等待哪怕一刻。苏星消失的地方，他必须第一个到达。

烈还想争辩，但对上凌霄那双仿佛燃烧着幽冷火焰、不容任何人质疑的金眸时，话堵在了喉咙里。他从未见过凌霄如此模样，那种平静表面下汹涌的疯狂与绝望，让他都感到一阵心悸。

苍也明白，此刻的凌霄，谁也拦不住。他默默将几瓶稳定心神的丹药和最后几枚用于紧急联络的种子塞给凌霄，低声道：“一切小心。若有发现……无论如何，先传讯回来。”

凌霄没有接丹药，只是拿走了那几枚联络种子，点了点头，便头也不回地冲出了侧殿，甚至等不及召唤银翼卫队，直接化作一道略显踉跄却速度惊人的冰蓝流光，撕裂了霜狼堡上方的风雪，朝着霜语祭坛的方向，不顾一切地疾驰而去。

烈看着那道消失在风雪中的流光，狠狠一拳砸在地上，留下一个焦黑的深坑，低吼道：“妈的！” 他转身看向苍，“老头，这边交给你！老子去堡外守着，以防那地下的鬼东西再出幺蛾子！顺便……接应那冰块脸！”

他知道自己跟去可能添乱，但让他在这里干等，他会疯掉。

苍点了点头，重新将注意力放回雷恩身上，也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悲恸与纷乱。他知道，此刻能做的，就是稳住后方，尽一切可能救治雷恩，并尝试从古籍和苏星留下的物品中，寻找更多关于那种银灰色规则之力的线索。

凌霄在风雪中疯狂赶路。

世界在他眼中失去了颜色，只剩下前方那个必须抵达的目的地。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带来尖锐的疼痛。脑海中不受控制地回放着与苏星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她的冷静，她的智慧，她的坚韧，她偶尔流露的脆弱，她握住他手时的温度，她梦中低语另一个名字时他心中的刺痛……所有的一切，此刻都化作了凌迟他灵魂的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