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无声的掌控（2/2）

别墅里一片黑暗和寂静，只有墙壁上夜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指引着方向。路过书房时，她惊讶地发现，里面的灯竟然还亮着。窄窄的门缝里，透出一道昏黄而执着的光线，隐约能看到沈砚辞依旧坐在书桌后的身影，他微微低着头，似乎还在处理着似乎永远也处理不完的工作。电脑屏幕的微光映照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平添了几分冷峻。

她下意识地放轻了脚步，几乎是踮着脚尖，尽量不发出任何声音，悄悄地下楼。厨房就在一楼的拐角处，宽敞而整洁，各种厨具一应俱全，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佣人张妈已经休息了，冰箱里整齐地摆放着新鲜的食材和各类水果。

叶栀梦打开冰箱，拿出了一盒牛奶，正准备直接喝点凉的去睡觉，身后突然传来一道低沉而熟悉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晚上喝凉的，会不舒服。”

她吓得手一抖，牛奶盒差点从手中滑落。猛地转身，只见沈砚辞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厨房门口，他依旧穿着那身深灰色的家居服，身形挺拔，目光落在她手中那盒冰冷的牛奶上。

“小、小叔？”叶栀梦有些慌乱，像做错了事被抓包的孩子，“我……我吵醒你了吗？”她以为是自己下楼的动静惊动了他。

“没有。”沈砚辞言简意赅地回答，迈步走进厨房。他自然而然地接过她手中的牛奶盒，动作熟练地打开微波炉，设定好加热时间，“饿了？”他的声音在安静的厨房里回荡，带着一丝深夜特有的沙哑。

“嗯，有点。”叶栀梦低下头，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睡裙的衣角。在他面前，她总觉得自己像个笨拙的小孩子。

微波炉“嗡嗡”的运转声在空旷的厨房里显得格外清晰，成了此刻唯一的主旋律。沈砚辞没有离开，而是随意地靠在了流理台上，目光落在她微垂的发顶。她刚刚洗过的长发松散地披在肩头，散发着淡淡的茉莉花香，与这厨房里残留的烟火气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奇异的感觉。他沉默了片刻，就在叶栀梦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他忽然道：“以后晚上饿了，不用自己下来，按一下床头的呼叫铃，会有佣人过来帮你准备。”

“不用麻烦佣人了，”叶栀梦连忙抬起头说，“她们也休息了，我自己来就好，只是热个牛奶而已。”她不想因为自己而打扰任何人的休息，更不想被当作需要特殊照顾的“麻烦”。

沈砚辞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太过专注，带着审视，也带着一种她看不懂的深沉，让她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想往后退，拉开一点距离。

“叮——”的一声，微波炉的提示音恰到好处地响起，打破了这略显尴尬和紧绷的沉默。

沈砚辞转身，拿出热气腾腾的牛奶，杯壁有些烫手，他用指尖捏着杯沿，递到她面前。在交接的瞬间，他的指尖不经意地碰到了她的手背。那触感温热而干燥，带着一丝属于男性的粗粝感。

两人同时顿了一下。

叶栀梦像被微弱的电流击中般，迅速收回手，接过那杯温热的牛奶，低垂着眼睑，声音细若蚊蚋：“谢谢小叔。”

“喝完早点休息。”沈砚辞收回手，指尖那短暂的温热触感似乎还残留着。他不再多言，转身走向楼梯，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依旧显得冷硬而挺拔。然而，就在他走到楼梯拐角，身影即将没入黑暗的前一刻，他却鬼使神差地、极其迅速地回头瞥了一眼厨房门口。

那个女孩，正双手捧着那杯牛奶，微微低着头，身形在宽大的睡裙衬托下显得格外纤细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昏黄的灯光在她周身勾勒出一圈柔和的光晕。他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极快的柔和，如同投入深潭的一粒小石子，涟漪尚未荡开，便已沉没无踪，快得连他自己都未曾深究，更遑论让人捕捉。

叶栀梦捧着那杯温热的牛奶，站在原地，指尖感受着杯壁传来的、恰到好处的温度，一直暖到了掌心，可心里却莫名地泛起一阵更加复杂难言的情绪。

这位小叔，明明态度总是冷淡得像一块捂不热的寒冰，言语间也多是命令与安排，可偏偏总会在这种不经意的瞬间，用他特有的、不容拒绝的方式，介入她的生活，留下一些难以忽略的痕迹。这种无声的、全方位的掌控，让她感到一种身不由己的束缚，仿佛每一步都在他的规划之内；可另一方面，在这种举目无亲的时刻，这种强势的介入，又隐隐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类似“被在乎”的暖意，尽管这暖意包裹在坚冰之中。

她不知道，这份突如其来的、带着强制意味的“照顾”，究竟是源于长辈对故人之后的责任与怜悯，是出于他性格中固有的、对一切事物的掌控欲，还是……隐藏着别的、她暂时还无法理解，也不敢去深究的什么。

生活的谜题，往往并非没有答案，而是答案本身，就藏在每一次心跳的间隙，每一次眼神的交汇，等待时间将其显影。

怀着满腹的纷乱思绪，她小口小口地喝完了牛奶，温热的液体确实安抚了饥饿的胃，却未能抚平内心的波澜。她轻手轻脚地清洗好杯子，放回原处，然后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回到了二楼自己的房间。

关上房门的那一刻，世界再次被隔绝在外。她靠在门板上，轻轻舒了一口气。也正是在这一刻，她仿佛听到，隔壁书房那持续了半夜的灯光，也随之“啪”地一声，熄灭了。

夜色，真正地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