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画展前夜的灯(2/2)

“很晚了,早点休息。”他走向门口,声音隔着几步传来,“明天我让老陈准时送你去画展。”

叶栀梦依旧僵在原地,直到他的声音再次响起,才猛地回过神。她慌忙低下头,不敢让他看见自己烧红的脸颊和慌乱的眼神,声音细弱得如同蚊蚋:“……谢谢小叔。”

沈砚辞的脚步在画室门口停顿了一下。他没有回头,挺拔的背影在走廊光线的映衬下,像一尊沉默的雕塑。静默了几秒,他才留下一句,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分量:

“画展上如果遇到任何麻烦,随时给我打电话。”

说完,他便径直离开了。画室的门被他从外面轻轻带上,隔绝了走廊那片暖黄的光线,也带走了他身上那令人心乱的雪松气息。

画室里重新恢复了之前的寂静,只剩下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以及落地灯发出的、孤独的暖黄光晕。

叶栀梦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坐在高脚凳上,许久都没有动弹。心脏还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着,久久无法平息。她抬起微微颤抖的手,轻轻摸了摸刚才被他指尖擦过的脸颊皮肤。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灼热的触感,像一个小小的烙印。

她不明白。

这位名义上是她长辈、总是对她表现得冷淡而疏离、掌控欲极强的“小叔”,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样……亲昵的举动?那动作自然得仿佛只是顺手为之,可那瞬间的眼神交汇,那短暂的停顿,又分明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怪。还有他那句笃定的“配得上任何掌声”,更像是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搅乱了她所有的平静。

一种陌生而汹涌的情愫,混合着困惑、悸动,还有一丝隐隐的不安,在她心底悄然滋生、蔓延。

而她所不知道的是,沈砚辞在离开画室后,并没有回到卧室。他径直走进了二楼尽头那间宽敞却冷清的书房。

他没有开灯,任由自己沉浸在无边的黑暗里。高大的身影伫立在巨大的落地窗前,沉默地凝视着楼下。画室的窗帘没有完全拉拢,依旧透出那一小方温暖的、昏黄的光晕,在这雨夜里,像海洋深处唯一发光的珍珠贝。

他缓缓抬起手,借着窗外微弱的天光,看着自己指腹上那一点已经干涸的钴蓝色。那是从她脸颊上擦下来的颜料,仿佛还沾染着她肌肤的柔软和温度。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点硬结的蓝色,眼神幽暗如同窗外的夜。

半晌,他拿出手机,屏幕冷白的光瞬间照亮了他冷峻的侧脸。他熟练地拨通了一个号码,等待接通的短暂时间里,他脸上最后一丝属于“居家”的柔和痕迹也消失殆尽,恢复了商场上那个杀伐果断、冷硬无情的沈氏总裁模样。

电话接通,他的声音冰冷,不带丝毫感情,如同淬了寒冰:“明天叶栀梦的毕业画展,我不希望看到任何意外。把所有可能会给她添麻烦的人,都给我挡在门外。”他顿了顿,语气骤然变得更加森寒,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尤其是林家那个不成器的小子,林浩宇。派人盯紧他,不准他靠近画展现场半步。如果他出现,你知道该怎么做。”

电话那头传来恭敬而利落的应诺声。

沈砚辞挂断电话,将手机随意扔在书桌上,发出沉闷的一响。他再次将目光投向楼下那点温暖的光晕,深邃的眼眸如同最沉的夜,里面翻涌着某种偏执的、浓稠得化不开的占有欲。

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

从多年前那个海边的黄昏,他偶然看到那个赤着脚、追着浪花奔跑、笑容比阳光还要灿烂的小女孩开始;从她父母骤然离世,他亲手将那个哭得几乎晕厥、眼神空洞无助的她从葬礼上接回沈家开始……他就清楚地知道,这个叫叶栀梦的女孩,早已在不知不觉中,成了他冰冷生命里唯一的光亮,成了他绝不容许任何人觊觎的、绝对的私有禁区。

明天的画展,不仅仅是她的毕业典礼,是她才华绽放的舞台。更是他,沈砚辞,要正式向所有潜在觊觎者,公开宣示“所有权”的第一步。

任何试图靠近她、沾染她的人,都将为此付出难以承受的代价。

窗外的雨,依旧不知疲倦地下着,敲打着世间万物,也掩盖了这夜色中悄然涌动的、危险的暗流。一场围绕着那个尚且懵懂无知的少女而展开的、无声的博弈与守护,已然在这画展前夜,拉开了序幕。

而身处这场漩涡最中心的叶栀梦,此刻还只是怀揣着那份因一个意外触碰而引发的、小鹿乱撞般的悸动,对即将到来的一切,对那双早已将她牢牢锁定的、偏执而深情的眼睛,毫无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