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画展的前夜（2/2）

叶栀梦正沉浸在牛奶带来的暖意和他答应前来的一丝甜意中，闻言愣了一下，抬头不解地望着他。

沈砚辞迎着她疑惑的目光，语气更沉了几分，补充道，几乎是一字一顿：“不许单独跟陌生人离开，尤其是……那个林浩宇。”

叶栀梦眨了眨眼，更加困惑了。她不明白沈砚辞为什么突然如此严肃地提起一个她几乎没什么印象的名字。“林浩宇？哦……好像听室友提过。”她努力回忆着，“我知道了，小叔。你放心吧，我只是去参展，展示自己的作品，不会跟不认识的人随便走的。”她以为他只是出于长辈对晚辈，或者说，是监护人对被监护人一种过度的保护欲。

“最好如此。”沈砚辞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数秒，那眼神锐利得像是在审视她话语里的真伪，又像是在竭力压抑着某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那情绪翻滚着，几乎要破冰而出，但最终被他强行按捺下去。“早点休息，”他移开视线，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淡，“明天我不想看到你顶着明显的黑眼圈出现在画展上。”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干脆利落地离开了画室。关门的动作被他放得极轻，几乎没有发出声音，可那扇门合上之后，画室里的空气却仿佛骤然变得稀薄而凝重，压得叶栀梦有些心口发闷。

她望着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还能看到他挺拔冷硬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光线尽头的模样。低头看了看手中还剩小半杯的牛奶，温热的触感犹在，心里却泛起一丝复杂难言的涟漪。

沈砚辞的关心，总是这样。带着温度，却又包裹着一层坚冰；看似细致入微，实则充满了不容拒绝的掌控感。这种矛盾，让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割裂。她依赖这份来自他的、唯一的温暖，这让她在失去父母后，漂泊无依的生活里找到了一点稳固的依靠。可同时，那种无处不在的、被严密注视着、被牢牢掌控着的感觉，又时常让她觉得呼吸不畅，仿佛被一张无形却坚韧的网笼罩着，挣脱不得。

她很清楚，他所做的一切，出发点大概率都是为了她好。怕她年幼失怙，被人欺骗，怕她心思单纯，在复杂的艺术圈里吃亏上当。可这种“好”，太过绝对，也太过霸道，没有给她留下任何自主选择的空间。

重新拿起画笔，蘸上一点颜色，试图在那片星空中再增添几颗细碎的星子。可笔尖悬在画布上方，她却迟迟无法落下。心神仿佛被什么东西搅乱了，画布上那片深邃的蓝色，恍惚间似乎变成了沈砚辞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眸，那里面藏着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有关切，有严厉，有一种近乎偏执的守护，还有一种她不敢深究、也难以理解的隐忍与克制。

她用力甩了甩头，想把脑海里这些纷乱芜杂的思绪抛开，专注于眼前的画作。可是，沈砚辞刚才那低沉而强势的话语，却像按下了循环播放键，不断地在她耳畔回响——

“结束后让司机送你回来……”

“不许单独跟林浩宇接触……”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下得大了些，密集的雨点敲打着玻璃窗，发出淅淅沥沥的、连绵不绝的声响，像是在演奏一曲低回而压抑的夜曲。

叶栀梦并不知道，在这个看似平静无波的画展前夜，这几句听起来只是过度保护的寻常叮嘱背后，沈砚辞早已不动声色地布下了一张无形的网。他吩咐了助理，调阅了林浩宇近期的行程和交际圈；他联系了画展的主办方，以赞助商的身份“建议”调整了部分流程安排；他甚至提前安排了可靠的司机和随行人员，确保叶栀梦明天一整天的行程都在可控范围之内。他所做的一切，都只为将那些他认定为可能靠近她的、心怀叵测的“威胁”，通通隔绝在那张他亲手织就的、密不透风的网外。

而这场即将到来的毕业画展，对于叶栀梦而言，是展示多年所学、叩开职业大门的关键舞台；可对于沈砚辞，或许更是一场他内心隐秘情感的公开考验，是两人之间那些早已滋生、却始终被理智与身份压抑着的、不可言说的禁忌情愫，在特定环境下悄然发酵、直至可能引爆的导火索。

最终，叶栀梦还是放下了画笔。颜料需要时间干透，过度修改反而会破坏整体效果。更重要的是，她听从了沈砚辞的话，尽管心里有些莫名的憋闷，但她知道他说得对，她需要休息，以最好的状态迎接明天。

洗漱完毕，躺在柔软却略显冰冷的床上，她闭上眼睛，试图强迫自己入睡。然而，思绪却如同窗外被风吹乱的雨丝，纷繁杂乱，毫无章法。期待明天画展的成功，期待自己的作品能得到认可，也隐隐地、带着一丝羞怯地期待着他的到来。可那份不安，如同水底暗生的苔藓，湿滑阴冷，缠绕在心底。总觉得，明天似乎不会仅仅是一场简单的画展那么简单，仿佛有什么事情，在她看不见的地方，正悄然酝酿，即将发生。

她在床上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雨声渐歇，天际隐约透出一丝将明未明的灰白时，才带着满腹的心事，迷迷糊糊地陷入浅眠。而城市的另一端，沈氏集团顶层的办公室里，灯光或许也亮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