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雨夜的专属守护(1/2)
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变得绵密而执着。不再是傍晚时分那种试探性的淅沥,而是化作了无数根银灰色的丝线,被深秋的晚风肆意撕扯着,斜斜地、不间断地敲打在玻璃窗上,发出一种规律而又令人心烦意乱的沙沙声。那声音仿佛永无止境,将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片潮湿而朦胧的帘幕之后。
画室里,只亮着一盏老旧的落地灯。灯罩是暖黄色的布艺,将光线收敛成温柔的一团,仅仅照亮了画架前那一小片区域,如同黑暗海面上唯一的灯塔。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松节油和亚麻仁油的气味,混合着潮湿水汽带来的、略带霉味的清冷。
叶栀梦蜷腿坐在画架前的矮凳上,身上只穿着一套单薄的棉质家居服。她全神贯注地凝视着画布,右手紧握着一支画笔,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甚至有些僵硬。画布上,是一片正在逐渐成形的、风雨欲来的海岸线。深蓝色的油彩层层叠叠,描绘出汹涌的浪涛和阴沉的天幕,仿佛能听到海浪拍击礁石的咆哮。她刚刚为最后一片浪花铺上最深邃的钴蓝,放下画笔,下意识地抬手想要揉揉发涩的眼睛,却不小心将沾染在指尖的、细碎的墨黑颜料蹭到了卷翘的睫毛上,留下一点不易察觉的污迹。
墙上的挂钟时针,悄无声息地指向了深夜十一点。
整栋沈宅早已陷入沉睡般的寂静之中。佣人们早已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空旷的宅邸里,只有走廊尽头那盏声控感应灯,偶尔会因为某种无法解释的轻微动静(或许是风声,或许是木材热胀冷缩的声响)而骤然亮起,投下一片惨白而短暂的光晕,随即又迅速熄灭,更添几分深夜的诡秘与清冷。
叶栀梦轻轻活动了一下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变得酸胀僵硬的脖颈,骨骼发出细微的脆响。一股寒意顺着光裸的脚踝爬上小腿,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膝盖处传来阵阵凉意。她放下画笔,正准备起身去厨房倒杯热水,驱散这侵入骨髓的寒冷,也暖暖几乎冻僵的手指。
就在这时,画室那扇厚重的实木门,被人从外面极其轻缓地推开了一道缝隙。
没有敲门,也没有脚步声预警。
一股带着凉意的晚风,立刻顺着门缝钻了进来,卷动着画架上未干的画纸,也带来了一缕清冽而独特的、如同雪后松林般的男性气息。
叶栀梦猛地回头。
沈砚辞就站在门口。
他似乎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未散的、深秋雨夜的寒意。一件挺括的黑色长款风衣随意地披在肩上,没有系扣,露出里面同色系的西装和马甲。风衣的肩头部位,布料颜色明显深了一小块,是沾染了外面潮湿雨痕的证据。他没有开画室的主灯,就那样逆着走廊里感应灯刚刚亮起又迅速熄灭的、短暂而微弱的光线站着,整个人的轮廓在昏暗中显得愈发深邃、冷硬,仿佛一座沉默的冰山。
然而,在这片昏暗之中,唯独他那双深邃的眼眸,亮得惊人,如同暗夜中蛰伏的兽瞳。此刻,这双眼睛正精准地落在她的身上,那目光复杂难辨,但在那惯常的冷冽之下,似乎藏着一丝极其细微的、不易察觉的柔和,如同冰层下悄然流动的暖流。
“小叔?”叶栀梦下意识地攥紧了手中冰凉的画笔,声音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惊讶,以及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意识到的、细微的局促,“这么晚了……你还没休息?”
沈砚辞没有回应她的问候。他迈开长腿,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昂贵的皮鞋踩在软木地板上,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的目光先是如同最精准的扫描仪,快速扫过画架上那幅色调阴郁深沉、尚未完成的海岸线,随即,便落在了她眼底那两片无法掩饰的、淡淡的青黑色阴影上。
他的眉峰,几不可察地、极其轻微地蹙了一下,那动作快如闪电,瞬间便恢复了平日的面无表情。
他没有提及她熬夜的事,甚至没有对画作本身发表任何看法。他只是沉默地抬起手,将一直端在手里的一个透明的玻璃杯,轻轻放在了画架旁边那个充当边几的旧木箱空角上。
玻璃杯壁是温热的,触手生暖,里面盛着大半杯纯白的液体,表面平静,正袅袅地升腾着白色的雾气,散发出醇厚而熟悉的牛奶甜香。
“画到现在?”他的声音响起,比平时似乎更加低沉了几分,带着雨夜特有的那种静谧与磁性,仿佛能抚平人心头的躁动。他没有看她,目光似乎落在窗外无尽的雨幕上,又似乎哪里都没看,“宅子西侧的供暖管道傍晚时出了点故障,维修要等到明天。这间画室朝北,窗户密封性也不算最好。不冷?”
叶栀梦被他这么一问,才猛地从创作的高度专注中完全抽离出来,真切地感受到了周遭空气里弥漫的、丝丝缕缕的寒意。她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膝盖处的凉意愈发明显。“还……还好,”她小声说道,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刚才画画没太注意,不算太冷。”
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长久地落在了那杯温牛奶上。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泛起一圈圈温暖的涟漪。这几天,为了赶在画展前完成这批新作,她几乎每天都熬到深夜。而每一天,当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准备离开画室时,总会在门口或者画架旁发现一杯温度刚好的牛奶。她一直以为是某位细心的佣人留意到她的辛苦,特意为她准备的。直到此刻,在这个雨夜,在这个连佣人都早已休息的深夜时分,看着他亲自端着这杯牛奶出现在门口,她才恍然惊觉——那些深夜的暖意,原来并非来自佣人的例行公事。
沈砚辞没有接她关于“不冷”的逞强话语。他转过身,步履从容地走到那扇半开着的、正在往室内渗入寒气和潮湿的窗边。他抬起手臂,动作利落而毫不迟疑地,将窗户严丝合缝地关上,窗锁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彻底隔绝了外面喧嚣的风雨声。
在他抬手关窗的瞬间,黑色的西装袖口微微滑落,露出一截线条流畅、腕骨分明的手腕。他的指尖在触碰到冰凉的窗沿时,不经意间擦过了凝结在窗框上的雨滴,留下了一道清晰而短暂的湿痕。
“下周那个青年艺术家联展,”他背对着她,目光似乎投向窗外被雨水模糊的夜色,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参展的作品,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嗯,差不多了。”叶栀梦点了点头,目光依旧追随着他的背影,“就差眼前这一幅,今晚……或者说昨天晚上了,就能收尾。”提起画展,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上次毕业画展上,被那个富家子林浩宇当众纠缠的不愉快经历,心里下意识地掠过一丝阴影和畏惧。为了让他(或许也是为了让自己)安心,她几乎是下意识地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一丝寻求保障的意味:“到时候……周明宇学长说他那边忙完了,会过来陪我一起去布展。有他在,人多也好照应,应该……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她的话音刚落,就清晰地感觉到,画室里原本还算平和的气氛,骤然凝滞,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暖意,温度下降了好几度。
沈砚辞缓缓转过身。
他的目光,不再是刚才那种带着探究的平静,而是变得直接而锐利,如同两把骤然出鞘的寒刃,直直地钉在她脸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像是瞬间凝结了千年不化的寒冰,带着一种沉重而冰冷的压迫感,几乎让她无法呼吸。
“哪个学长?”他问。声音比刚才明显冷硬了几分,每个字都像是裹着冰碴。
叶栀梦心里猛地“咯噔”一下,心脏骤然缩紧。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沈砚辞向来对她与异性的接触表现得异常敏感和排斥。她连忙解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就是……就是我们艺术系研二的那位学长,周明宇。之前系里有个跨专业的设计项目,我们合作过,他能力很强,人也挺靠谱的。这次他说就是单纯过来帮帮忙,没有别的意思……”
“不用。”沈砚辞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语气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布展的所有事宜,我会另外安排人手负责。到时候,我亲自陪你过去。”
“可是……”叶栀梦抬起头,眼中带着真实的担忧和一丝不愿麻烦他的愧疚,“你公司那么忙,日程排得那么满,这种小事怎么好意思让你亲自……”
“再忙,”沈砚辞向前迈了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他刻意加重了某个词的读音,目光却带着一种近乎灼热的、与她口中词汇完全不符的专注,牢牢锁住她沾了那点墨渍的、微微颤动的睫毛,“也得抽出时间,好好看着我的‘侄女’。”
他微微停顿,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微微眯起,里面翻涌着某种危险的暗流,声音低沉而充满压迫感:“免得……再被一些不知所谓的人欺负了去。”
“上次画展的事,这么快就忘了?”
叶栀梦的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热度迅速蔓延到耳根。她怎么会忘?那个挡在她身前的高大背影,那双看向挑衅者时冰寒刺骨、转向她时却瞬间柔和的眼神,那句掷地有声的宣告……每一个细节都如同烙印,深深刻在她的记忆里。此刻被他旧事重提,那份被他牢牢保护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与心底那份隐秘的悸动交织在一起,让她的心跳瞬间失了节奏,怦怦作响,几乎要撞出胸腔。
她有些狼狈地低下头,不敢再与他对视,声音细弱蚊蚋,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分辨不清是辩解还是撒娇的意味:“我……我不是怕给你添麻烦嘛……”
“不麻烦。”沈砚辞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不容反驳的力量。
他向前又走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她几乎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的、混合着雨水泥土气息和雪松尾调的独特味道。他的目光,从她泛红的脸颊,缓缓下移,落在了她交握在身前、因为寒冷和紧张而微微泛红、甚至有些僵硬的手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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