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温牛奶里的隐秘心事(2/2)

叶栀梦猛地抬起头,清澈的眼眸里瞬间盛满了毫不掩饰的惊讶,甚至有一丝慌乱。她从未想过,沈砚辞会亲自去看她的毕业画展。他是沈氏集团的掌舵人,平日里行程排得密密麻麻,分秒必争,连回家吃顿饭都常常是匆匆来去。而且,在她的印象里,他对这些纯粹的艺术展览向来是兴趣缺缺,认为那不过是“闲适生活的点缀”,与他所掌控的庞大商业帝国格格不入。

“您……您真的不用特意过来的!”她有些急切地说道,脸颊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像是生怕给他添了麻烦,又像是某种隐秘的期待被骤然点破后的无措,“就是我们美术学院内部组织的一个小画展,规模不大,展出的也都是我们这些学生的习作,稚嫩得很,没什么……没什么特别好看的作品。”

她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几乎变成了嗫嚅,下意识地避开了他沉静的目光,低下头,盯着自己沾着些许颜料的帆布鞋鞋尖。

沈砚辞却仿佛没有听到她委婉的拒绝,或者他听到了,但根本不在意。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笃定,甚至为自己找了一个听起来颇为冠冕堂皇的理由:“正好那天下午公司那边没什么紧要的安排,空出来了。过去看看你的作品,也算是……对你学业完成的一种支持。

他说得轻描淡写,合情合理。然而,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这绝不仅仅是一次简单的“支持”。他早已通过助理,拿到了画展的初步嘉宾邀请名单,上面不乏一些所谓的艺术收藏家、评论家,以及……一些家境优渥、对艺术(或者说对年轻女艺术家)抱有“浓厚兴趣”的富家子弟。他必须亲自到场,用自己的存在,无声地划定界限,确保不会有不长眼的人,对叶栀梦生出任何不该有的心思,或者让她受到丝毫的委屈。

说完这句话,他似乎觉得该交代的已经交代完毕,没有再停留。他转身,步履沉稳地走出了画室,甚至在带上房门的时候,刻意放轻了动作,只发出了一声几不可闻的“咔哒”轻响,仿佛生怕惊扰了这片空间里正在酝酿的艺术灵感,或者说,惊扰了那个此刻心思纷乱的女孩。

叶栀梦依然维持着原来的姿势,手里捧着那杯温度正在渐渐散去的牛奶,目光怔怔地投向那扇已经紧闭的房门。心里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开一圈圈复杂难言的涟漪。沈砚辞总是这样,表面上对她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疏离与冷淡,言语吝啬,情绪莫测,可偏偏又总能在这些最细微的地方,在她最需要支撑的时刻,以一种近乎笨拙却又无比精准的方式,给予她意想不到的温暖和……一种让她安心的保护。

她低下头,视线重新落回面前的画布上。画面上那片被她精心描绘的、充满希望的暖阳,似乎也因为她心境的微妙变化,而显得更加生动明亮了几分。原本因为焦虑和疲惫而紧绷的神经,奇异地放松了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将玻璃杯轻轻放在一旁,重新拿起了画笔。

这一次,笔尖没有再犹豫。它带着一种笃定与流畅,落在了画布上那片等待被点亮的蓝灰色天空上,顺畅地勾勒出晨曦初露时,那第一缕穿透云层的、纤细却充满力量的金色光线。

她不知道的是,沈砚辞并没有走远。

他并没有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径直回到自己的卧室。他只是退到了画室门外的走廊里,将自己高大的身躯隐没在墙壁投下的浓重阴影之中。他就那样静静地站着,如同蛰伏的夜行动物,目光透过那扇门未曾完全合拢的、细微到几乎不存在的缝隙,专注地、近乎贪婪地,凝视着画室内那个重新沉浸到创作世界中的身影。

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看着她时而停顿思考、时而挥笔如飞的专注侧脸,看着她偶尔因为找到感觉而轻轻扬起的嘴角。

看了许久,直到确认她似乎已经摆脱了之前的瓶颈,进入状态,他才缓缓地、几乎无声地,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了手机。屏幕的冷光瞬间照亮了他线条冷硬的下颌。

他熟练地解锁,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接。

“沈总。”那边传来陈助理清醒而干练的声音,显然即便是在这个深夜时分,他也随时处于待命状态。

沈砚辞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浸入骨髓的冰冷,与方才在画室里那平淡的语调判若两人:“帮我做两件事。第一,尽快拿到叶栀梦毕业画展最终确认的所有到场嘉宾名单,尤其是那些背景比较活跃、家境优渥的男性宾客,把他们的资料单独整理出来,重点标注,明天上午之前发到我邮箱。”

他顿了顿,眼神在黑暗中锐利如鹰隼,继续下达指令,语气不容置疑:“第二,安排几个人,要机灵可靠的,明天混在画展现场的观众和工作人员里。他们的唯一任务,就是暗中跟着叶栀梦,确保她的绝对安全。我不希望看到任何意外,也不希望有任何不相干的人,过度接近她。明白吗?”

“明白,沈总。我立刻去安排。”陈助理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显然对处理这类“特殊”任务早已习以为常。

沈砚辞没有再多说一个字,直接掐断了通话。他将手机紧紧攥在掌心,金属外壳的冰凉触感似乎能让他保持绝对的清醒。他就这样,又在昏暗的走廊里站立了许久,如同一尊沉默的守护神。画室门缝里透出的那缕暖黄光线,始终未曾熄灭,像一枚烙印,刻在他的视网膜上。

他知道,这场画展,不仅仅是叶栀梦学业生涯的一个重要仪式,也是他守护她的一个重要节点。他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任何事,破坏她人生中这个值得纪念的时刻,更不会允许任何潜在的威胁,有机会靠近她,甚至……试图从他身边将她带走。

绝对,不允许。

叶栀梦一直画到后半夜,窗外天际甚至已经透出了一丝极其微弱的、预示黎明将至的鱼肚白。她终于放下了画笔,身体因为长时间的专注而充满了疲惫,但精神却带着一种完成后的虚脱与满足。

她退后两步,仔细端详着画架上最终完成的《暖阳》。画面上的光影、色彩、构图,都达到了她目前能力所能企及的完美。那个坐在阳光下的女孩,仿佛也被注入了生命,带着一种安静而坚定的力量。

她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旁边旧木箱上那个早已凉透的、杯壁上凝结了些许水珠的玻璃杯。空的牛奶杯静静地立在那里,像一个小小的、沉默的见证者。

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轻轻地向上扬起了一抹清浅的、带着倦意却无比真实的笑容。她小心地拿起那个杯子,指尖感受到残留的一丝余温,或者那只是她的错觉。

她轻轻将杯子握在手中,心里默默地、带着一丝隐秘的期待,盼望着明天的画展一切顺利。也悄悄地、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埋下了一个小小的、不敢声张的愿望——盼望着画展那天,沈砚辞真的会如他所说,出现在那片属于她的、由色彩和梦想构筑的世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