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途中偶遇李卫 愿助钦差过难关(1/2)
途中偶遇李卫 愿助钦差过难关
(次日巳时,邗沟码头。晨光穿透薄雾,给码头的青石板镀上一层淡金。九殿下正指挥着四个亲兵将行李搬上岸,那些被油布裹得严实的行囊里,除了干粮和伤药,最紧要的便是那卷藏在旧棉絮中的罪证。码头上人来人往,挑夫的号子、商贩的吆喝、孩童的嬉闹混在一起,喧嚣中透着勃勃生机。他刚转身要吩咐亲兵去车马行寻辆稳妥的马车,忽听人群中有人喊“九殿下”,声音清亮得像淬了晨露的铜铃。转头一看,见个穿青布长衫的男子正拨开拥挤的人潮挤过来,他身形挺拔,面容方正,鼻梁高挺,一双眼睛锐利如鹰,腰间悬着块暗铜色的腰牌,上面“江南盐运司”五个字在晨光下清晰可见。)
“您是?”九殿下脚下微动,下意识地与对方拉开半步距离,右手悄悄按在腰间——那里藏着柄三寸短匕,是防身用的。他打量着来人,盐运司的巡查官他见过几个,多是油滑世故之辈,眼前这人却透着股刚直,尤其是那双眼睛,亮得让人不敢直视。
男子在三步外站定,拱手作揖,动作不卑不亢,嘴角噙着丝浅淡的笑意:“在下李卫,现任江南盐运司巡查。早就听闻殿下在江南查贪腐、济灾民,黑石镇开仓放粮时,百姓们都哭着说遇到了活菩萨。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单是这份临危不乱的气度,就不是常人能比的。”
陆渊从亲兵身后绕出来,一步挡在九殿下面前,他伤处的布带还渗着血,脸色虽有些苍白,眼神却如猛虎般警惕:“少来这套!我家殿下微服出行,你怎么认出他的?莫不是太子派来的细作,想趁机下手?”他说着,手已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只要对方稍有异动,便要拔刀相向。
“猜的。”李卫坦然迎上陆渊的目光,语气不卑不亢,甚至带了点自嘲,“整个江南,能让太子殿下动这么大肝火,派死士一路从黑石镇追到邗沟的,除了九殿下您,还能有谁?”他朝四周扫了眼,见挑夫们正扛着货物经过,压低声音,右手做了个极快的手势——拇指抵着食指,在颈间轻轻一抹,“属下刚从落马坡方向过来,截获了太子给守将赵虎的密信,说要在那里‘请’殿下歇脚,实则……是要让您永远留在那儿。”
九殿下心头猛地一沉,像坠了块冰。落马坡是去京城的必经之路,地势险要,两侧是悬崖,中间只有条宽不足丈的山道,若是设下埋伏,当真插翅难飞。他盯着李卫的眼睛,试图从那片坦荡中找出一丝虚假:“你既在盐运司当差,也算太子的下属,为何要冒死告知本王?不怕被他知晓,掉了脑袋?”
“因为太子贪墨盐税,害死了属下三个兄弟。”李卫脸上的笑意瞬间褪去,眼神骤冷如冰,连声音都带着寒意,“三年前,属下和三个兄弟在海州查私盐,摸到了太子党羽走私盐引的证据,本想上奏朝廷,却被李嵩的人截了下来。他们给兄弟仨扣了个‘通敌’的罪名,在牢里活活打死,尸体都扔去喂了狗!”他攥紧拳头,指节泛白,骨缝间因用力而发白,“属下苟活到现在,就是为了等个机会。殿下要回京城揭发他,属下愿效犬马之劳,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辞!”
霓裳站在九殿下身侧,一直没说话,只是静静观察着李卫。她见他提到兄弟时,眼角有不易察觉的红痕,语气里的恨意不是装出来的;说到太子时,牙关紧咬,连脖颈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待他说完,她才凑近九殿下,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此人眼神坦荡,眉间无伪饰,不像是说谎。而且他腰间的腰牌是真的,盐运司巡查的制式错不了。”
九殿下与她对视一眼,从她眼中看到了肯定。他沉吟片刻,对李卫道:“好。本王信你一次。你既有心相助,想必已有计策?”
李卫眼睛一亮,忙从袖中掏出张折叠的麻纸地图,小心翼翼地展开。地图边缘有些磨损,显然是经常翻看的,上面用朱砂标着密密麻麻的记号。他指着落马坡左侧一处凹陷的山谷:“殿下请看,这里是三十年前打仗时留下的古战场,下面有几条废弃的地道,是当年驻军挖的,能直通落马坡背面的官道。属下在盐运司时,曾奉命清查过那里的私盐窝点,对地道了如指掌。”
他用指尖在地图上划了条线:“属下带一队心腹,扮成太子的人去落马坡‘投诚’,就说您往反方向跑了,引诱赵虎分兵追击。只要能缠住他们一个时辰,殿下就能带着人从地道穿过去,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开埋伏。”
“你这是要把自己往火坑里推!”陆渊忍不住道,“赵虎是太子的死忠,你假投诚若是被识破,轻则被严刑拷打,重则当场毙命!就算能瞒过一时,事后太子清算起来,你也逃不了!”
李卫笑了,那笑容里带着股豁出去的决绝,像烧尽前最后爆燃的火星:“属下烂命一条,能换太子倒台,值了!再说,属下还有个念想——殿下回京后若能为属下兄弟昭雪,把他们的名字刻进忠魂祠,让世人知道他们不是通敌的奸贼,而是查贪腐的忠臣,属下就是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了。”
九殿下看着他眼中的期盼,那期盼比仇恨更灼人。他想起黑石镇那些死去的漕帮弟兄,想起乱葬岗里无名的冤魂,忽然伸出手,紧紧握住李卫的手。李卫的手掌粗糙,布满老茧,指腹上还有道深深的疤痕,想来是常年握刀留下的。
“本王答应你。”九殿下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只要太子倒台,本王定奏请父皇,彻查海州盐税案,为你三位兄弟平反昭雪,追封爵位,厚葬入忠魂祠。不仅如此,所有因太子贪腐而蒙冤的人,本王都会一一查清,还他们一个公道!”
李卫没想到九殿下会如此郑重,愣了愣,眼眶猛地红了。他用力回握九殿下的手,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对方的骨头:“多谢殿下!属下……属下这就去安排!”
“等等。”九殿下叫住他,从怀里摸出块刻着“九”字的玉牌,塞到他手里,“你带三个亲兵去,他们都是跟着本王出生入死的好手,能助你一臂之力。这玉牌你收着,若是遇到我们的人,凭它可调动粮草。”
“属下遵命!”李卫将玉牌揣进怀里,贴身藏好,又朝九殿下深深一揖,转身便要走。
“李卫。”九殿下忽然又道,“万事小心。本王在京城等你,等你和兄弟们一起,看太子伏法。”
李卫脚步一顿,没回头,只是用力点了点头,大步汇入人群,很快便消失在码头的拐角处。
(巳时三刻,邗沟码头旁的车马行。九殿下正让掌柜的套两匹快马,陆渊蹲在地上检查马鞍,忽然低声道:“殿下,您真信这李卫?万一他是太子的人,故意引我们进地道,那可就……”
“他不是。”九殿下打断他,语气笃定,“他眼里的恨是真的,对兄弟的愧疚也是真的。这种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会做卖友求荣的事。”
霓裳正在给马喂草料,闻言道:“而且他的计策可行。落马坡地势凶险,硬闯肯定会中埋伏,地道是唯一的生路。就算李卫有诈,我们也只能赌这一次——总比坐以待毙强。”
陆渊想想也是,挠了挠头:“那倒是。属下就是担心……李卫带三个亲兵,能缠住赵虎的五百精兵吗?”
“能。”九殿下望着李卫消失的方向,“李卫敢提这个计策,定有他的办法。我们现在要做的,是尽快赶到古战场入口,等他那边得手,立刻进入地道。”
正说着,车马行外传来一阵喧哗,几个穿黑色劲装的汉子簇拥着个锦袍公子走了进来。那公子约莫二十岁,面白无须,眼神阴鸷,腰间挂着块龙纹玉佩,一看便知身份不凡。
“都给本公子滚开!”锦袍公子一脚踹开挡路的伙计,尖声道,“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马牵出来!本公子要去落马坡,耽误了时辰,扒了你们的皮!”
九殿下和陆渊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警惕。这人说话的语气、嚣张的神态,倒有几分像太子身边的红人——内侍监的副总管刘成。
“是刘公公啊!”车马行掌柜的连忙点头哈腰地迎上去,脸上堆着谄媚的笑,“您要去落马坡?巧了,刚才也有位官爷说要去那儿呢。”
刘成斜睨了他一眼:“什么官爷?报上名来。”
“好像是……盐运司的李巡查。”掌柜的哪敢隐瞒,连忙如实回答。
刘成眉头一挑,眼里闪过丝疑惑:“李卫?他去落马坡做什么?”他没再多问,不耐烦地挥挥手,“少废话,快牵马!”
九殿下的心沉了下去。刘成是太子的心腹,他去落马坡,定是给赵虎传令。若是让他撞见李卫,那之前的计划就全泡汤了。
“掌柜的,我们的马好了吗?”九殿下不动声色地催促道。
“好了好了!”掌柜的连忙让人牵来两匹枣红马,“客官您慢走。”
九殿下接过缰绳,对陆渊和霓裳使了个眼色,三人翻身上马,趁着刘成还在刁难掌柜的功夫,悄悄离开了车马行。
(午时,邗沟通往落马坡的官道。三匹马在官道上疾驰,马蹄踏起的尘土飞扬。九殿下策马在前,他不时回头张望,担心刘成会追上来。)
“殿下,您看前面!”陆渊忽然喊道,指着前方的岔路口。
九殿下抬头,只见岔路口旁站着个樵夫打扮的人,正朝他们挥手。走近了才看清,那人竟是李卫的心腹之一,之前在盐运司给李卫当差的老周。
“李大人让小的在这儿等殿下。”老周见他们过来,连忙上前,“他说刘成已经过去了,幸好没撞见。他让您别担心,一切按原计划进行,他会在未时三刻准时动手,引开赵虎的人。”
“他那边情况如何?”九殿下勒住马。
“李大人带了三十多个弟兄,都是当年跟三位爷一起出生入死的,个个不怕死。”老周道,“他让小的给您带路,去古战场的地道入口。”
“好。”九殿下点头,“前面带路。”
老周应了声,转身朝岔路左侧的小路走去。这条小路狭窄崎岖,两旁是茂密的树林,阳光只能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点。
(未时,古战场入口。这里果然如李卫所说,一片荒芜,断壁残垣间长满了齐腰深的杂草,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息。老周指着一处被藤蔓掩盖的山洞:“殿下,这就是地道入口。李大人说里面黑,让小的给您备了火把和油灯。”)
九殿下接过火把,点燃了一支,递给霓裳:“你走中间,我在前,陆渊断后。注意脚下,别碰到机关。”
“殿下放心,这地道李大人都查过了,没什么机关,就是有点湿滑。”老周道。
三人走进地道,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地道狭窄,只能容一人弯腰前行,火把的光芒照亮了前方的路,也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殿下,小的就在这儿等着,等李大人那边完事了,再给您报信。”老周在洞口停下脚步。
九殿下点头:“辛苦你了。”
三人继续往地道深处走,越往里走,空气越潮湿,墙壁上甚至能看到水珠。霓裳举着火把,仔细观察着四周,忽然道:“你们看,这墙壁上有字。”
九殿下凑近一看,只见墙壁上刻着些模糊的字迹,像是“永历十三年”、“死守”、“报国”之类的,想来是当年的士兵留下的。
“都是忠魂啊。”陆渊感慨道,“可惜了。”
九殿下没说话,只是加快了脚步。他知道,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很宝贵。
(未时三刻,落马坡。赵虎正带着五百精兵在山道上巡逻,他身材魁梧,满脸横肉,腰间的长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李卫带着三十多个弟兄策马而来,手里举着面东宫的旗帜。)
“赵将军!”李卫在马上喊道,“属下李卫,有要事禀报!”
赵虎勒住马,警惕地看着他们:“李卫?你不在盐运司待着,来这儿做什么?”
“属下刚截获消息,九殿下没走这条路,往反方向跑了!”李卫翻身下马,递上之前从死士身上搜来的东宫信物,“这是太子殿下给的令牌,让属下协助将军捉拿逆贼!”
赵虎接过信物,看了看,又看了看李卫身后的人,眉头皱了皱:“你说九殿下往反方向跑了?可有证据?”
“有!”李卫从怀里掏出封伪造的书信,“这是从九殿下的亲兵身上搜来的,上面说要去海州,乘船从海路回京!”
赵虎接过书信,看了半天,没看出什么破绽。他沉吟片刻:“好!你带两百人去追,我带三百人守在这儿,以防他声东击西!”
“将军英明!”李卫拱手道,“属下这就去追!”
他带着两百人策马而去,刚走出没多远,就对身后的弟兄们使了个眼色。弟兄们心领神会,纷纷将早已准备好的旌旗插在路边的山坡上,又拿出号炮,“砰砰”地放了两响。
赵虎听到号炮声,以为他们追上了九殿下,嘴角露出丝得意的笑:“哼,九殿下啊九殿下,这次看你往哪儿跑!”
(同一时间,古战场地道深处。九殿下三人正往前走,忽然听到远处传来号炮声,知道是李卫得手了。)
“太好了!”陆渊兴奋道,“我们快走吧!”
三人加快脚步,又走了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前方终于透出微光。
“快到出口了!”霓裳喊道。
钻出地道,眼前豁然开朗,是片茂密的树林,远处隐约能看到官道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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