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暗探窥伺的三日(2/2)

“哎,好!”王老实接过布包,揣着明白装糊涂地往外走,路过周虎身边时,还特意把布包敞开,让他看里面的麦子,“您放心,我就是个种地的,啥可疑人都没见着!”

周虎看着他的背影,眉头皱了皱,却没再说什么。

陈默送王老实到门口,低声问:“我爹没事吧?”

“没事,在城南‘福来客栈’,我们的人守着呢。”

王老实压低声音,“布包里有张纸条,是组织给你的,说戴笠可能要找你爹问话,让你有个准备。”

陈默点点头,看着王老实走远,才转身回办公楼。

刚上楼梯,就看见周虎站在拐角,手里攥着烟,眼神复杂:“陈科长,你这老乡,看着挺实在的。”

“都是韶山的庄稼人,实诚。”

陈默笑了笑,心里却警铃大作——周虎这话,是试探,也是提醒,戴笠要动真格了。

回到办公室,陈默从布包里拿出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明日午时,下关码头,借送船之名,断监视。”他把纸条烧了,灰烬捻碎在烟灰缸里。

组织是想让他借着送父亲回韶山的名义,把周虎的人引到码头,再让埋伏的同志把人引开,彻底断了情报组织的监视。

可父亲会走吗?陈默看着桌上的地契,心里没底。

父亲说给三天时间,明天是最后一天,若是父亲还逼他签字,他该怎么办?

下午,戴笠果然找他谈话,话里话外都在暗示要“请”父亲到总部“坐坐”,说是“聊聊韶山的情况”。

陈默以“爹脾气倔,怕闹僵了影响查案”为由,硬生生挡了回去,可戴笠的眼神,让他知道,这事没完。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陈默没敢回酒店,径直往城南福来客栈走。

他特意绕了三条街,确认没人跟踪,才推门进去。客栈老板是组织的人,见他进来,指了指二楼的房间:“伯父在里面,一天没出门了。”

陈默轻手轻脚地上楼,刚到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推门进去,看见父亲正蹲在地上,手里拿着针线,小心翼翼地缝补那张撕了角的地契。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落在老人的白发上,泛着细碎的光。

“爹。”陈默的声音有些发哑。

陈父手里的针线顿了顿,没回头,只是继续缝补:“你来了。王老实找着你了?他说你下班就过来。”

“嗯。”陈默走到他身边蹲下,看着地契上歪歪扭扭的针脚,“您还缝它干嘛,都撕坏了。”

“撕坏了也是陈家的地。”

陈父把针线放在桌上,拿起地契,对着光看了看,“我这辈子,就守着这点念想。你要是不回韶山,这地将来就给你弟,让他好好种。”

陈默的眼眶发热,喉咙发紧:“爹,您别这样。”

“我哪样了?”陈父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街景,“我昨天在客栈听人说,军统抓了个共党,是个女娃,才18岁,跟你差不多大,当场就毙了。默娃子,爹不是要拦你,是怕你……怕你走了那条路,就再也回不来了。”

陈默走到父亲身边,看着他眼底的红血丝,心里像被钝刀割着疼。“爹,我不会有事的。”他声音很轻,“明天午时,我送您去码头,您先回韶山,等将来……等将来我一定回去陪您和娘。”

陈父转过头,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叹了口气:“你不用送我,我自己能走。”

他顿了顿,从布包里拿出个油纸包,递给陈默,“这是你娘让我给你带的,她自己做的酱菜,你小时候最爱吃。”

陈默接过油纸包,里面的酱菜还带着香味,是记忆里的味道。

他捏着油纸包,突然觉得无比沉重——父亲这是松口了,不再逼他回韶山,却也做好了“父子俩各走各的路”的准备。

“爹……”陈默的声音哽咽。

“别废话了。”陈父打断他,把地契折好,放进布包,“明天我自己去码头,你不用来。周虎的人跟着你,你来了,反而麻烦。”

陈默愣住了。父亲竟然知道周虎在监视他?

“你以为我老糊涂了?”

陈父笑了笑,眼神里带着几分疲惫,“那天在酒店,周虎看我的眼神,就跟看犯人似的。这两天在客栈,总有个人跟着我,我能不知道?默娃子,爹虽然是农村人,但却不傻。你走的路爹不懂,可爹支持你。只是你要记住,韶山的门,永远为你开着。”

陈默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砸在油纸包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想说“谢谢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能重重地点头。

就在这时,客栈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伙计的吆喝:“这位长官,您不能上楼!客人在休息!”

陈默的心猛地一沉,是周虎的人!他快步走到门口,贴在门缝上听——是周虎的声音:“我找陈科长,戴局长有急事找他!”

陈父脸色一变,快步走到陈默身边,压低声音:“你快走,从后门走!别让他们看见你在这儿!”

“爹,我不走!”陈默攥紧了拳头,“我跟他们回去,没什么好怕的!”

“你傻啊!”陈父推了他一把,“他们就是要抓你的把柄!你快走,我应付他们!”

楼下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陈默知道没时间了。

他抓起桌上的油纸包,塞进怀里,又把地契从布包里拿出来,塞回父亲手里:“爹,这地契您拿着,等我回来!”

说完,他转身从后门跑了出去。

后门通向一条小巷,他跑得飞快,耳边还能听见父亲在客栈里跟周虎说话的声音:“陈默没在这儿,他昨天就没来看我!”

陈默跑出小巷,回头看了一眼福来客栈的方向,心里五味杂陈。

父亲为了掩护他,故意跟周虎周旋,这份沉甸甸的父爱,让他既温暖又心痛。

夜色渐渐浓了,南京城的灯火一盏盏亮起。

陈默走在街头,手里攥着油纸包,怀里揣着父亲的牵挂。

他知道,明天午时的码头,不仅是父亲离开南京的日子,也是他潜伏路上的新起点——有父亲的理解和支持,有组织的掩护,无论前路多险,他都能撑下去。

回到酒店时,已是深夜。

陈默把油纸包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又从怀里拿出那张地下组织的纸条,上面“断监视”三个字格外醒目。他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街景,周虎的车还停在老地方,可他心里却不再沉重。

明天,父亲会平安离开南京,周虎的监视会被组织断掉,而他,会继续留在这条潜伏的路上,替父亲,替牺牲的同志,替所有等着黎明的人,好好走下去。

夜风从窗户吹进来,带着几分凉意。

陈默紧了紧军装领口,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他知道,前路漫漫,布满荆棘,可只要心里装着那份牵挂,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