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苏母的病危(1/2)

私人医院顶层,与其说是病房,不如说是一座用金钱和科技搭建起来的、试图与死神进行拉锯战的苍白神殿。空气里弥漫着一种矛盾的气味——刺鼻的消毒水味道,与刻意喷洒的、昂贵的木质调香薰交织在一起,香薰拼命想要掩盖死亡临近的气息,却只营造出一种更令人窒息的、虚伪的宁静。

我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我半生心血构筑起的商业帝国版图——林立的高楼如同冰冷的钢铁森林,在灰蒙蒙的天色下闪烁着无机质的光芒。那曾是我权力和成功的象征,每一寸玻璃幕墙都折射着我的野心与掌控力。但此刻,这片恢宏的天际线,却像一块巨大而冰冷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我的胸口,让我连呼吸都感到滞涩。

我的背影挺直,一如往常,只有微微绷紧的肩线,泄露了内心的波澜。在我身后,房间中央,那张被各种精密仪器环绕的病床上,躺着苏母。

曾经那个雍容华贵、即使在家族风雨中也力图维持体面的老人,如今已被病魔折磨得形销骨立。她深陷在雪白的枕头里,枯槁的脸上几乎看不到血肉,只剩下一层松弛的、布满老年斑的皮肤包裹着骨骼。鼻子上扣着透明的氧气管,随着她微弱而艰难的呼吸,发出单调而令人心焦的嘶嘶声。她的眼睛大部分时间紧闭着,眼窝深陷,如同两个干涸的泉眼。

我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母亲身上。一种混合着无力、悲伤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疲惫感,攫住了我。穿越两世,我拥有了常人难以企及的财富和地位,却依然无法对抗这最原始、最公平的自然法则。

就在这时,病床上那只枯瘦如柴、布满青筋和针孔的手,突然动了一下。然后,以一种出乎意料的、几乎是痉挛般的力量,猛地攥住了我放在床沿的手腕。

那力道很大,指甲甚至掐进了我的皮肤,带着一种垂死之人孤注一掷的狠劲。

我心头一跳,倏地低头。

苏母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经精明、锐利,甚至有些苛刻的眼睛,此刻浑浊不堪,像是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但就在这片浑浊之中,却燃烧着一点奇异的光,死死地盯住病房门口的方向。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病房门被无声地推开。

苏乐仪率先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色羊绒大衣,显然是刚从某个重要场合赶来,脸上带着一丝未褪尽的冷冽气息。她手里拎着一个明显是高级定制的保温桶,金属外壳反射着顶灯冰冷的光。她的步伐沉稳,目光在触及病床上形容枯槁的祖母时,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了惯常的平静,只是那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审慎。

几乎是在她踏入病房的同一瞬间,另一道身影也出现在门口。

是白谦。

他穿着一身熨帖的深色西装,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混合着担忧与沉痛的表情。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越过了房间里的所有人,精准地落在了病床上的苏母身上,然后,才像是刚刚看到苏哲和苏乐仪一般,微微颔首示意。

就在病房门口那片有限的空间里,苏乐仪和白谦的目光,毫无避免地在半空中相遇。

没有言语,没有动作。

但就在那一刹那,空气仿佛骤然变得粘稠而紧绷。苏乐仪的眼神冷冽如冰,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疏离;而白谦的目光,则深沉似海,表面平静,底下却暗流汹涌,交织着不甘、野心,以及一种长期被压制后蓄势待发的锐气。

无声的火花,在弥漫着消毒水味的空气里噼啪炸响。那是继承权之战在最终序幕拉开前,最直接、也最冰冷的交锋。

躺在病床上的苏母,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这对并非同母所生、却流着相同苏家血液的孙辈,她那紧紧攥着我手腕的手,似乎又用力了几分,干瘪的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下,氧气管里的嘶鸣声陡然加重。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守在角落、负责记录生命体征的护士,似乎是受不了这令人窒息的对峙氛围,或者是出于职业性的提醒,用极轻的、却足以让房间里每个人都听清的声音,对苏哲低语道:

“苏先生,老夫人今天情况不太稳定,醒了三次……每次清醒片刻,都在问……遗嘱的事情。”

“遗嘱”。

这两个字,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入了房间内每个人的心脏。

我感到母亲攥着我手腕的指甲,几乎要嵌进我的肉里。而我自己的指尖,在这一瞬间,冰凉得失去了所有知觉,仿佛血液都凝固了。

我再次看向窗外那片我亲手建立起来的、冰冷而辉煌的城市。

它曾经代表着我的一切成就和野心。

而此刻,在母亲生命垂危的病房里,在子女们无声的硝烟中,这庞大的帝国轮廓,前所未有地像一座巨大的、华丽的坟墓,沉重地压下来,让我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冷与孤寂。

财富与权力,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它们可以延长生命的过程,却无法阻挡终点的到来;它们可以聚集人群,却无法弥合血脉亲情下的裂痕与算计。

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氧气管艰难的嘶嘶声,以及那无声无息、却足以将人撕裂的,关于“遗嘱”的悬念,在每个人心头疯狂滋长。

私人医院顶层的病房,在经历了前几日的生死时速后,终于暂时陷入了一种虚假的平静。各种监控仪器的指示灯稳定地闪烁着,发出规律的、低微的嗡鸣,像为一场无声的戏剧配上的冰冷背景音。空气里,昂贵的香薰似乎暂时压倒了消毒水的味道,却依然掩盖不住生命流逝所带来的、那种特有的衰败气息。

苏母脱离了最危险的关头,但所有人都明白,这不过是风暴眼中短暂的喘息。她像一盏耗尽了灯油的枯灯,火焰微弱,随时可能被最后一缕风吹灭。

我守在病床前。连续多日的煎熬在我眼底留下了青黑的痕迹,但我依旧坐得笔直,如同我掌控商业帝国时一样,只是那挺直的脊背里,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疲惫。我望着母亲那张几乎与白色枕头融为一体的、毫无血色的脸,思绪纷乱。穿越两世,我拥有了泼天的富贵,却依然留不住至亲逐渐冰冷的体温。

突然,病床上那只枯瘦得只剩一层皮包裹着骨头的手,动了动。然后,猛地抬起,以一种与其虚弱状态截然不符的、近乎痉挛的力量,一把攥住了苏哲垂在胸前的深色领带!

力道之大,让我瞬间窒息,不得不微微俯身靠近。

苏母浑浊的眼睛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里面没有了往日的精明与算计,只剩下一种濒死野兽护犊般的执拗和焦灼。她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破旧的风箱在艰难抽动。

“靖尧……还小……”她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着朽木,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带着血沫的气息,“苏家的权……不能……不能落外人手里……”

这句话,像一把生锈的匕首,带着陈腐的血腥气,猛地刺入了我的耳膜。我瞳孔微缩,看着母亲那双死死盯着自己、几乎要凸出来的眼睛,清晰地感受到了她指尖传来的、冰冷的、却异常坚决的力量。她在用最后一点生命力,向我传递着苏家最核心、也最残酷的生存法则。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推开。

陈疏影端着一个精致的白瓷盅,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素雅的旗袍,外面罩着柔软的羊绒披肩,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婉而关切的微笑。她的脚步很轻,像是怕惊扰了病人的安宁。

“妈,您醒了?”她的声音柔美得如同浸润了蜜糖,在这压抑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的甜腻,“我给您炖了燕窝,温度刚好。”她将瓷盅放在床头柜上,动作优雅。

然后,她像是才注意到苏母紧紧攥着苏哲领带的动作,以及那凝固而紧张的气氛,脸上的笑容未变,目光却轻飘飘地扫过病房内的其他人——刚刚进门,站在稍远处的苏乐仪和白谦,以及被保姆牵着,有些怯生生站在门口的苏靖尧。

她的视线,像温和却不容忽视的水流,缓缓掠过苏乐仪那冷冽而审慎的脸,白谦那深沉而恭顺的眼,最后,落在了自己年幼的儿子苏靖尧那懵懂无知的小脸上。

她微微弯下腰,替苏母掖了掖被角,声音依旧柔得能滴出水来,却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裹着天鹅绒的巨石:

“妈,您放心,靖尧最近可懂事了,还特意跟着录音机,学了您最爱听的那段《锁麟囊》呢。”她语气亲昵,仿佛在分享一件温馨的家常,“等您好些了,就让他在您床边唱给您听,您肯定高兴。”

苏氏集团顶层会议室。

巨大的环形会议桌由一整块深色的名贵檀香木打造,光滑如镜的桌面上,冰冷地倒映着天花板上嵌入式灯带的荧光,如同一条条被禁锢的银河。空气里弥漫着昂贵雪茄的余味、高级香水的后调,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属于权力与资本的、无声厮杀的气息。中央空调维持着恒定的低温,却吹不散弥漫在每个人眉宇间的凝重与燥热。

我坐在主位,那张象征着权力巅峰的座椅宽大而冰冷。双手交叠放在桌上,目光平静地扫过桌前一张张或熟悉或精明的面孔。他们是苏氏帝国的肱骨,是各方利益的代表,而此刻,会议的核心,却聚焦在了长桌两侧,那两个最为年轻的参与者身上。

“东南亚市场的拓展计划,必须按照我的方案来执行!”

清脆而带着不容置疑锐气的声音打破了沉默。苏乐仪“啪”地一声,将一份厚厚的季度报表拍在了光滑的桌面上,声响在寂静的会议室里显得格外突兀。她穿着一身铁灰色的定制西装,线条硬朗,将她本就清冷的气质衬托得更加咄咄逼人。此刻,她站起身,身体前倾,目光如两柄淬了冰的短剑,直直射向坐在她对面的白谦。

“白总监,”她刻意强调了那个职位称呼,语气里的疏离与不满几乎凝成实质,“你那套所谓的‘稳健’策略,已经让集团白白浪费了三个月的黄金窗口期!保守?在现在的市场环境下,保守就意味着被动挨打,意味着将机会拱手让人!”

她的言语犀利,逻辑清晰,带着一种属于年轻开拓者的急切与锋芒。那份她力主推进的东南亚方案,充满了大胆的设想和激进的投入,是她精心准备、意图证明自己能力的重磅炸弹。

面对这几乎是当面锣对面鼓的挑战,白谦的反应却截然不同。

他没有起身,甚至没有改变慵懒的坐姿,只是微微向后,更深地靠进了高背椅里。他的手指,修长而骨节分明,像他母亲白晓荷一样,带着一种冷静的韵律感,一下,一下,轻轻地敲击着冰凉的檀香木桌面。那笃笃的轻响,不大,却像敲在每个人的心弦上,带着一种成竹在胸的、令人不安的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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