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黄亦玫对苏乐仪恋爱的担忧(2/2)
她靠在沙发上,闭上眼,揉了揉眉心,脸上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倦容。灯光下,她眼角的细纹似乎比平时更加清晰。
我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我们都不再年轻了。曾经的轰轰烈烈,终究要归于现实的琐碎与算计。她为女儿谋划,我何尝不是在为自己、为这个家的未来,做着最坏的打算,藏着最深的底牌?
窗外的天色彻底黑透了,雨点终于噼里啪啦地砸落在玻璃窗上,发出急促而冰冷的声响。一场秋雨一场寒。而弥漫在这个家内部的,关于权力、传承与爱的,更为复杂和漫长的博弈,显然,才刚刚开始。
午后,阳光带着一种力不从心的暖意,懒洋洋地洒在苏家老宅那历经风雨、颜色愈发深沉的朱红大门上。我提着几盒母亲惯吃的滋补品,踏入了这座承载了我太多复杂记忆的宅院。空气中弥漫着老宅特有的、混合着陈旧木料、檀香和一丝若有若无药味的沉滞气息。
管家福伯躬身引我入内,客厅里,母亲正端坐在她那把惯常的紫檀木雕花扶手椅上,身上盖着厚厚的羊毛毯,闭目养神。白晓荷则安静地坐在一旁的小沙发上,手里捧着一本翻开的书,阳光透过窗棂,在她素雅的衣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听到脚步声,她抬起头,看到是我,脸上露出一丝温婉的、恰到好处的微笑,轻轻合上了书页。
“妈。”我走上前,将补品放在一旁的矮几上,“今天感觉怎么样?”
母亲缓缓睁开眼,那双略显混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在我脸上扫了扫,没什么表情地“嗯”了一声:“你怎么有空过来?”
“我来看看您。”我在她旁边的椅子上坐下,目光与白晓荷短暂交汇,她微微颔首,便重新垂下了眼帘,姿态娴静得像一幅背景画。
短暂的沉默后,白晓荷像是想起了什么,抬起头,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心,看向我:“苏哲,我……前几天看到一些关于乐仪的新闻,好像有些不太好的传闻,她没事吧?”她措辞谨慎,没有提及“绯闻”二字,但我们都心知肚明。
“没事。”我摆了摆手,语气平淡,“都是些无良记者捕风捉影,已经处理干净了。乐仪有分寸,知道轻重。”
白晓荷轻轻“哦”了一声,点了点头,便不再多问,重新恢复了那副与世无争的安静模样。她总是这样,懂得在什么时候开口,什么时候沉默,分寸拿捏得极好,从不让人感到为难或不适。
这时,母亲却像是被这个话题触动,干瘪的嘴唇动了动,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口吻,将话题引向了另一个方向:“乐仪是个女孩子,早晚要嫁人,名声自然要紧。不过,我们苏家现在最要紧的,是谦儿的婚事。”
她浑浊却精明的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审视和催促:“谦儿也不小了,斯坦福毕业,能力出众,一表人才,这终身大事,也该提上日程了。你这个做父亲的,是怎么打算的?”
我心头微微一紧,知道母亲又要开始她那一套了。果然,她不等我回答,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语气里带着一丝忆往昔的感慨,以及某种隐晦的对比和敲打:
“当年,你从斯坦福毕业,不就是去国内旅游了一趟,就遇到了黄亦玫……”她顿了顿,嘴角撇了撇,流露出一种显而易见的不认同,“那时候,我就跟你说,门不当,户不对,不是良配。你偏不听,一头栽进去,闹出后面那么多是非……”
“妈!”我猛地打断她,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带着明显的不悦和阻止。陈年旧事,尤其是涉及我与亦玫最初那段不被她看好的婚姻,一直是我们之间不愿触碰的禁区。她此刻提起,无非是想借此强调“门当户对”的重要性,为安排白谦的婚事做铺垫。
母亲被我打断,有些不快地瞪了我一眼,但终究没再继续往下说,只是哼了一声,重新将问题抛了回来:“那你倒是说说,谦儿的婚事,你准备怎么安排?”
我压下心头翻涌的烦躁,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而坚定:“妈,现在时代不同了。年轻人的婚事,我们做长辈的,尊重他们的意愿就好。自由恋爱,孩子自己喜欢,两情相悦,比什么都强。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我们苏家不缺钱,不需要靠联姻来锦上添花,找个自己真心爱的人在一起生活,过得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这是我真实的想法。经历过与亦玫的波折,我深知强扭的瓜不甜,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无异于一座华丽的牢笼。
“胡说八道!”母亲立刻厉声反驳,拐杖在地上重重一顿,发出沉闷的响声,显示着她极大的不认同,“自由恋爱?喜欢就行?苏哲,你也是几十岁的人了,怎么还这么天真!”
她的目光锐利如刀,带着一种历经世事的、近乎冷酷的现实主义:“苏家是不缺钱!但我们要的是更上一层楼,是基业长青!谦儿是我们苏家未来的希望,他的妻子,必须是对他事业有巨大帮助的贤内助!要么是家世相当、能在资源和人脉上给他助力的千金,要么是自身能力出众、身家清白、能帮他打理内外、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的精英!什么情啊爱啊,那都是虚的!关键时刻,能靠得住吗?能帮他扛住事吗?”
她的话语像冰冷的铁锤,一下下敲打着我的耳膜,也敲打着我们之间那不可调和的价值观念差异。在她看来,婚姻的本质就是一场资源整合和利益交换,感情是最不牢靠、也最不值钱的东西。
就在我们母子俩气氛僵持之际,客厅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白谦回来了。
他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色西装,显然是刚从公司回来,脸上带着一丝工作后的疲惫,但眼神依旧沉静。他先是对母亲恭敬地叫了一声:“奶奶。”然后看向我和白晓荷,“爸,妈。”
母亲看到他,脸色稍霁,立刻将刚才的话题抛给了他:“谦儿,你回来的正好。我们正在说你的婚事。你爸爸说什么自由恋爱,喜欢就行,我看他是糊涂了!你这孩子最有主意,你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白谦身上。
白谦似乎对这场讨论并不意外,他神色平静,走到白晓荷身边的空位坐下,语气沉稳,听不出什么情绪:“奶奶,爸,妈。我现在刚进入公司不久,很多业务都还在学习和熟悉阶段,我想把全部精力都放在工作上,争取早日做出成绩。婚姻大事……目前还没有考虑,也不想这么早被这件事分散精力。”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既表达了自己的志向,也委婉地拒绝了立刻被安排婚事的提议,将重点拉回到了“工作”这个无可指摘的主题上。
母亲皱了皱眉,显然对这个答案不太满意,但面对孙子这番“积极上进”的表态,她一时也不好过分逼迫。
这时,一直安静旁听的白晓荷,轻轻开口了。她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一种清晰的、站在儿子一边的立场。她先是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有关切,也有一种微妙的、寻求同盟的意味,然后才看向母亲,柔声说道:
“妈,谦儿还年轻,事业刚起步,现在逼他太紧也不好。感情的事,终究是讲究缘分的。”她顿了顿,语气更加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维护,“我看……还是让谦儿自己多看看,多接触,总归……是他自己喜欢了,觉得合适了,才好。”
她最后这句话,“是他自己喜欢了,觉得合适了,才好”,清晰地表明了她的态度。她或许也期望儿子能找到一个家世优越、对他有帮助的妻子,但她更在意的是儿子的意愿和感受。这与我的观点,不谋而合。
我看向白晓荷,她微微垂着眼帘,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格外柔和,也格外坚定。在这个问题上,她选择了站在理解和尊重儿子的一方,而非完全顺从母亲的意志。
我心中微微一动,迎着她的目光,点了点头,语气肯定地附和道:“晓荷姐说得对。感情的事,强求不来。最终还是得白谦自己喜欢。”
我和白晓荷,在这一刻,因为对儿子婚事的共同态度,达成了一种短暂的、无声的默契。这种默契,冲淡了刚才与母亲争执带来的不快,也让这间沉闷的老宅客厅里,多了一丝微弱的人情温度。
母亲看着我们,又看了看神色平静、意志坚定的白谦,张了张嘴,最终只是重重地叹了口气,没再说话。但那紧抿的嘴唇和依旧锐利的眼神表明,她并未放弃她的想法,这只是暂时的偃旗息鼓。
窗外,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暮色开始四合。老宅里的光线变得昏暗,将每个人的身影都勾勒得有些模糊。关于白谦婚事的这场短暂交锋,暂时画上了一个休止符。这仅仅是开始,在苏家这个巨大的舞台上,关于权力、传承与个人意志的博弈,永远不会有真正的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