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黄亦玫的愤怒(2/2)
她抬起头,看向我,眼神清澈,没有逼迫,只有理解和一丝淡淡的忧色:“我知道,这个安排……可能会让你很为难。亦玫那边,肯定会有想法。”
她总是这样善解人意,这种体贴,此刻却像一种无形的压力,让我更加无法硬起心肠。
“我这次来,不是替老太太做说客的。”她轻轻摇头,语气恳切,“我只是……只是想问问你,对于小谦的工作,你自己是怎么考虑的?他是你的儿子,我相信,你一定会为他做最好的安排。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我和小谦……都能理解。”
她没有提任何要求,没有施加任何压力,只是将选择权,以一种极其柔和的姿态,重新交回到了我的手上。但这“理解”二字,却比任何咄咄逼人的质问更让我感到沉重。她越是这样退让,越是凸显出我的“亏欠”和她独自抚养儿子的“不易”。
我看着眼前这个温婉的女人,想起我们共同生活的那十年,想起白谦小时候的样子,想起母亲那句“她这么多年不容易”……一种混合着愧疚、责任和旧日情分的复杂情绪,最终冲垮了我内心那本就摇摇欲坠的防线。
拒绝母亲“贴身助理”的安排,是必须的,那等同于向黄亦玫宣战。但完全将白谦排除在外,于情于理,我都做不到。尤其是在白晓荷如此“通情达理”的对比下。
我深吸了一口气,避开了她温柔却极具穿透力的目光,斟酌着开口,声音依旧放得很轻,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晓荷,你的难处,我明白。妈的安排……确实有些欠考虑。直接跟在我身边,目标太大,也容易惹来不必要的非议,对小谦的成长未必是好事。”
我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她的反应。她只是安静地听着,没有任何不悦。
“我是这样想的,”我继续说出了在脑中盘旋了许久的折中方案,“不如,先让小谦从业务部或者市场部的基础岗位做起。这两个部门是公司的前线,最能锻炼人,也容易做出成绩。让他凭自己的本事,一步步往上走,这样积累的经验也更扎实,将来……也能更服众。你觉得呢?”
这确实是我能想到的,在母亲压力和家庭稳定之间,所能做出的最大限度的平衡和妥协。既没有完全违背母亲的意愿,将白谦拒之门外,又避免了将他置于风口浪尖,直接刺激黄亦玫。
白晓荷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这个答案早已在她的预料之中。她沉默了片刻,然后轻轻点了点头,嘴角牵起一个浅淡而温顺的弧度:“嗯,你这样安排,考虑得很周到。我相信你的决定都是为了小谦好。就按你说的办吧。业务部或者市场部,都可以,看他自己的兴趣。”
她如此轻易地接受了这个远低于母亲预期的安排,没有一丝一毫的怨言。这份“懂事”,像一根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着我内心最愧疚的角落。
“谢谢你,晓荷。”我由衷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如释重负,却又掺杂着更深的复杂情绪。
她微微笑了笑,那笑容里似乎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很快便消散无踪:“不用谢我,阿哲。我们之间……不必说这些。”
我们之间……是啊,我们之间,隔着十年的光阴,隔着另一个女人和两个孩子,早已不是简单的“我们”了。这份认知,让咖啡馆里温暖的气息,都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凉意。
……
然而,我低估了黄亦玫的消息网,更高估了这份“折中”方案所能起到的缓冲作用。
白谦入职业务部的消息,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甚至没等到正式任命下达,就已经通过各种隐秘的渠道,传到了黄亦玫的耳中。
我回到家时,立刻就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同。空气像是被冻住了,冰冷而滞涩。兰姨接过我的外套时,眼神里带着欲言又止的担忧,悄悄指了指二楼书房的方向。
我心中暗道不好,硬着头皮走上楼。书房的门虚掩着,里面没有开主灯,只有书桌上一盏台灯散发着昏黄而孤寂的光芒。黄亦玫就坐在那片光晕里,背对着门口。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在处理文件,只是静静地坐着,像一尊凝固的雕像。但我能感觉到,一种压抑到极致的、仿佛随时会爆发的风暴,正以她为中心,无声地席卷着整个空间。
我轻轻推开门,走了进去。
“玫瑰?”我试探着叫她的名字。
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应声。背影僵硬,透着冰封千里的寒意。
我走到她身边,看到她面前摊开着一份集团内部的人员架构图,几个关键部门的位置上,已经被她用红色的笔,重重地圈了出来。而在新近入职人员那一栏,“白谦”两个字,被她用笔尖狠狠地划了无数道,几乎要将纸张戳破。
我的心猛地一沉。
“你知道了?”我叹了口气,知道无法再隐瞒。
她终于缓缓转过头。台灯的光线从侧面打在她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在深深的阴影里。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只有一种深不见底的、仿佛连失望都已耗尽的冰冷。但那双眼睛,如同两簇在极寒中燃烧的幽蓝火焰,死死地盯住我。
“苏哲,”她的声音很轻,却像冰凌相互撞击,带着刺骨的寒意和清晰的齿音,“你终究……还是让他进来了。”
“玫瑰,你听我解释……”我急忙开口,想要说明这只是基层岗位,是无奈之举,是权衡之下的结果。
“解释?”她猛地站起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台灯的光影在她脸上剧烈晃动,“解释你怎么在你母亲的压力下妥协?解释你怎么在你的‘愧疚心’驱释下,为你那个好儿子铺路?还是解释你怎么把我,把乐仪,当成傻子一样糊弄?”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积压已久的愤怒和受伤的情绪,像终于冲破堤坝的洪水,汹涌而出:“老宅宴会上的羞辱还不够吗?老太太当着所有人的面,把我和我的女儿们贬得一文不值!这才过去多久?你就迫不及待地把她的宝贝孙子迎进门!业务部?市场部?呵,说得真好听!这难道不是他踏进苏氏核心的第一步吗?!你今天让他进业务部,明天是不是就要把他调到你身边?后天是不是就要把整个苏氏都拱手相让!”
“我没有!”我试图抓住她的肩膀,让她冷静下来,“亦玫,你冷静点!这只是权宜之计!我绝没有那个意思!你相信我!”
“相信你?”她猛地甩开我的手,力道之大,让我的手臂一阵发麻。她仰头看着我,眼里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绝望的嘲讽,“苏哲,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在你一次次摇摆不定,在你一次次选择沉默和妥协之后?在你明明知道我和乐仪在为什么而奋斗,却还在背后插刀的时候?”
她的指控,字字如刀,割得我体无完肤。我看着她在愤怒中微微颤抖的身体,看着她眼中那几乎要碎裂的骄傲,一种巨大的恐慌和心痛攫住了我。我不能失去她,绝对不能!
我上前一步,不顾她的挣扎,强硬地将她紧紧搂进怀里。她的身体僵硬得像一块石头,拳头用力地捶打着我的后背,带着真实的痛感。
“放开我!苏哲你混蛋!”她嘶喊着,声音里带着哭腔。
“不放!”我抱得更紧,将脸埋在她的颈窝,呼吸着她身上熟悉的、此刻却混合着愤怒气息的冷香,声音嘶哑而急切,“玫瑰,看着我!你看着我!”
我用力捧起她的脸,迫使她那双燃烧着怒火和泪水的眼睛直视着我。
“我知道你生气,我知道你失望!你可以骂我,可以打我!但是,”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试图将我的决心烙印进去,“你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事,我,苏哲,永远是你最大的依靠!这个家,是我们四个人的!谁也拆不散!白谦进公司,改变不了这一点!我妈的态度,也改变不了这一点!”
我重复着,语气近乎偏执:“我是你最大的依靠,听到了吗?永远都是!”
黄亦玫挣扎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她剧烈地喘息着,胸脯起伏不定,泪水终于冲破了强装的坚强,从眼角滑落,滚烫地滴在我的手背上。她就那样看着我,眼神里的愤怒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复杂的、糅合了脆弱、不甘、审视,以及……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
我们就这样在昏暗的书房里对峙着,无声地进行着一场远比语言更激烈的交锋。空气中弥漫着硝烟、泪水和一种危险的、一触即发的张力。
然后,毫无征兆地,她踮起脚尖,狠狠地吻住了我的唇。
那不是温柔的吻,而是带着惩罚、占有和某种绝望气息的撕咬。她的手臂缠上我的脖子,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将我揉碎,融入她的骨血。这个吻,不像情到浓时的自然流露,更像是一场战争,是宣告主权的方式,是通过身体的连接来确认那摇摇欲坠的联盟和占有权。
我愣了一下,随即被这突如其来的、带着毁灭性力量的激情所席卷。愧疚、不安、恐惧、占有欲……所有复杂的情绪在这一刻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我激烈地回应着她,仿佛只有通过这种最原始的方式,才能驱散横亘在我们之间的冰冷与猜忌,才能向她证明我那句“我是你最大的依靠”并非虚言。
书本和文件被我们扫落在地,台灯的光线在摇晃中变得暧昧不明。我们在冰冷的地板上纠缠,像两只在绝境中互相撕咬又互相依偎的兽。她的指甲陷入我背部的皮肤,带来尖锐的刺痛,仿佛在以此铭刻她的所有权。她的喘息和我的低吼交织在一起,盖过了所有理性的声音。
这一刻,性不再是欲望的简单表达,它成了权力博弈的延伸,是恐慌下的确认,是试图用身体的热度来融化现实坚冰的徒劳努力。她在用这种方式,重新在我身上打下属于她的烙印,警告我,提醒我,谁才是与我共享现在与未来的女人。
当激烈的风暴终于平息,书房里只剩下我们粗重而未平的喘息。地板上一片狼藉,空气中弥漫着情欲和泪水混杂的咸涩气息。黄亦玫伏在我的胸前,汗水浸湿了她的发鬓,黏在脸颊上。她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我紧紧搂着她光滑的脊背,掌心能感受到她肌肤下微微的颤抖,分不清是激情未褪,还是心绪难平。一种巨大的疲惫和空茫感向我袭来。我们用了最亲密的方式,却似乎并未真正拉近那颗受伤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动了动。她撑起身子,就着昏暗的光线看着我。她的眼神已经恢复了平日的冷静,甚至比平时更加深邃,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失控从未发生。但那双眼睛里,不再有愤怒,也不再脆弱,只剩下一种冰封般的决断和清晰的盘算。
她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我的脸颊,动作带着时后的慵懒,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苏哲,”她开口,声音还带着一丝情事后的沙哑,却异常清晰,“记住你说的话。你是我最大的依靠。”
我看着她,点了点头,想再次保证。
但她没有给我开口的机会,继续说道,语气平静得像在部署一场早已谋划好的战役:“所以,从下周开始,你要比以前更频繁地带着乐仪。不仅仅是参加会议和晚宴。”
她的目光锐利如鹰,牢牢锁住我的眼睛:“你要让她参与实质性的项目讨论,带她去见最核心的客户,让她接触集团最机密的财务数据。你要手把手地教她,如何在董事会上发言,如何应对那些老狐狸的发难,如何……在关键时刻,守住属于她的东西。”
她微微停顿,指尖停留在我的下颌,带着一种冰冷的触感。
“我要你,亲自把她培养成下一个你。一个让所有人,包括你母亲,包括……那个刚刚入职的白谦,都不得不正视,无法撼动的,苏氏继承人。”
她的话语,像一道道指令,精准地嵌入我混乱的思绪。这不是商量,不是请求,而是在明确了“我是她最大依靠”这一前提下,对我提出的、必须执行的任务。她用刚才的亲密,为此刻的要求,加上了最沉重也最无法拒绝的砝码。
我看着身下这个女人,她美丽、强大、即使在最失控的时刻,也从未真正失去过冷静和盘算。她深信智慧、实力和坚韧才是武器,而此刻,她正在将我这份“依靠”,以及我们的女儿,都锻造成她最锋利的刃。
我闭上眼,感受着怀中身体的温热与话语的冰冷所形成的巨大反差。我知道,我没有退路。在母亲的高压和白晓荷的“理解”之后,黄亦玫用她的方式,将我牢牢地绑在了她的战车上。
“好。”我听到自己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响起,带着一种认命般的沉重,“我会的。”
窗外,夜色正浓。而属于苏氏家族的,没有硝烟的战争,因为白谦的入职和黄亦玫的应对,进入了全新的、更加激烈的阶段。我被裹挟在漩涡中心,既是棋子,也是棋手,在亲情、爱情、愧疚与权力的泥沼中,艰难地寻找着那几乎不存在的平衡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