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白谦毕业了(1/2)

午后的阳光透过古色古香的窗棂,在老宅宽敞却略显沉闷的客厅里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被一个电话召了回来。电话里,母亲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只说:“白谦回来了,晚上回家吃个饭。” 没有多余的话,却像一道指令,精准地击中了我内心某个柔软而复杂的角落。

我踏入客厅时,一眼就看到了他们。母亲端坐在那张惯常坐的紫檀木雕花主位上,穿着深紫色的绸缎旗袍,银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的皱纹如同刻刀雕琢,写满了岁月的痕迹与不容挑战的权威。她的目光锐利,在我进门瞬间便扫了过来。

而在她身侧,沙发上坐着白晓荷。她依旧是那副温婉娴静的模样,穿着素雅的米白色针织衫和及膝裙,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像一株安静的玉兰。时光似乎格外厚待她,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那双看向我的眼眸里,少了当年的炽热与依赖,多了几分历经世事后的平静与疏离。我们目光短暂相接,她微微颔首,便迅速移开,仿佛只是面对一个寻常的客人。

然后,我的视线落在了那个站起身来的年轻人身上。

白谦。

他穿着一身合体的深灰色休闲西装,没有打领带,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一颗纽扣,既有正式感,又不失年轻人的活力。他的身姿挺拔,个头几乎与我齐平。那张脸的轮廓,眉眼间的神韵,与年轻时的我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线条更为柔和一些,继承了白晓荷的清秀。但不同于我年轻时或许带有的几分不羁,他的眼神沉静,嘴角带着一丝礼貌的、恰到好处的微笑,整个人透出一股超越年龄的沉稳和内敛,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

“爸。”他开口叫我,声音清朗,不卑不亢。

“回来了。”我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年轻人的肩膀坚实,充满了力量感。“路上还顺利吗?斯坦福那边的手续都办妥了?”

“都办好了,很顺利。谢谢爸关心。”他回答得简洁得体,礼仪周全,挑不出任何错处。

母亲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布满皱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只是用拐杖轻轻点了点地面:“人都到齐了,就开饭吧。别让菜凉了。”

餐厅里,那张能容纳十几人的红木餐桌此刻只坐了我们四人,显得格外空荡。菜肴是精致的家常菜,符合老太太的口味,也照顾了白谦久在国外可能怀念的家乡味道。兰姨带着佣人安静地布菜,餐具碰撞发出轻微的脆响。

席间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凝滞。我尽量避免与白晓荷有直接的眼神或语言交流,大多数时候,只是沉默地吃着饭,或者回应着母亲偶尔关于公司近况、身体健康的问询。白晓荷更是安静,几乎不主动开口,只是偶尔给白谦或者老太太夹菜,动作轻柔,姿态优雅,一如既往的大家闺秀风范。

话题的中心,自然而然地围绕着白谦。

母亲显然对这位孙子极为满意,话里话外都是赞赏:“小谦这次回来,气度更沉稳了。斯坦福的高材生,到底是不一样。”她看向白谦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偏爱,那是一种我从未在看她孙女苏乐仪时见到过的光芒。

“奶奶过奖了。”白谦微微欠身,态度恭谨。

“听说,你已经去白氏集团工作了?”母亲问道,语气像是随口一提,却又带着深意。

白谦点点头,从容应答:“是,目前暂时在战略投资部任职,先学习学习。”

“白氏固然不错,但终究规模和发展空间有限。”母亲话锋一转,目光终于落到了我身上,那目光沉甸甸的,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阿哲,你是他父亲。儿子斯坦福毕业,学成归来,你这做父亲的,打算送他什么毕业礼物?”

我拿着筷子的手顿住了。心下明了,真正的戏来了。

我抬眼,迎上母亲的目光,又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眼观鼻、鼻观心,仿佛事不关己的白晓荷,以及神色平静、看不出喜怒的白谦。喉咙有些发紧。

“妈,礼物自然是准备的。”我试图含糊过去,“我让人订了一款他喜欢的腕表,年轻人戴着玩。”

母亲却丝毫不为所动,她放下筷子,拿起手边的餐巾擦了擦嘴角,动作缓慢却带着一股决断力:“手表?那些都是身外物。我们苏家的儿子,毕业了,最重要的不是这些虚礼。”

她顿了顿,目光如炬,直视着我,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安静的餐厅里:“让他进苏氏工作吧。从副总裁做起,或者你先给他个总经理职位历练着。这才是对他未来最好的安排,也是你这做父亲的责任。”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进苏氏……”我重复着这三个字,心绪复杂翻涌。母亲的心思,昭然若揭。她一直对白谦寄予厚望,视他为苏家真正的继承人,如今他学成归来,自然要第一时间将他安排进权力核心,为将来接手铺路。而这,无疑会将目前尚且维持着表面平衡的局面彻底打破。黄亦玫那边刚刚提出要让乐仪接手品牌管理公司,这边母亲就强势要求白谦进入集团高层……这几乎是摆明了车马,要开始一场关于继承权的争夺战。

我的目光再次落到白谦身上。他依旧安静地坐着,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祖母的提议早在他的预料之中。他只是平静地看着我,那双酷似我的眼睛里,深邃得像潭水,让人看不清底层的情绪。是期待?是无奈?还是仅仅作为一个被安排的棋子本身的平静?

我看着这张年轻而熟悉的脸庞,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他是我的儿子,这一点毋庸置疑。在过去那十年里,我也曾真心疼爱过他,那些共同生活的片段,并非全是虚假。作为父亲,我确实对他有亏欠,尤其是在我与亦玫复合后,对他生活和情感上的关注不可避免地减少了。

“白谦……你的意思呢?”我没有直接回应母亲,而是将问题抛给了当事人。我想听听他自己的想法。

白谦似乎没想到我会直接问他,微微怔了一下,随即恢复了镇定,语气平和地说道:“我听奶奶和爸爸的安排。能进入苏氏学习,对我来说是很好的机会。当然,如果爸爸觉得有更适合我的安排,或者有其他考虑,我也尊重。”

他回答得滴水不漏,既表达了对长辈意见的尊重,也显示了自己的懂事,丝毫不露锋芒,将决定权完全交还到了我的手上。这种超越年龄的圆融和克制,让我心头更是五味杂陈,他本不必如此“懂事”。

母亲对他的回答显然很满意,脸上露出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随即又看向我,眼神里的压力有增无减:“你看,孩子多懂事。苏哲,你还考虑什么?难道苏家的产业,交给自己的儿子,你还不放心吗?”

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像被夹在两座大山之间。一边是母亲多年积威和传统观念的重压,以及内心深处对白谦那份无法抹去的愧疚;另一边,是黄亦玫那双冷静而执着的眼睛,是女儿苏乐仪充满期待的目光,是那个我们共同重建的家庭未来可能面临的惊涛骇浪。

我沉默了片刻,餐厅里安静得能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最终,我在母亲迫人的目光下,艰难地开口,选择了一个拖延的策略:“这件事……我知道了。进苏氏是大事,需要从长计议,考虑各方面的安排。我会……认真考虑考虑的。”

我没有答应,也没有直接拒绝。但这句“考虑考虑”,在母亲听来,或许已经是一种倾向性的默许。她的脸色稍霁,没有再紧逼,只是淡淡道:“嗯,你心里有数就好。尽快给我个准信。”

这顿饭在一种看似和谐,实则暗流涌动的气氛中结束了。

饭后,母亲有些倦了,由福伯扶着先回房休息。白谦礼貌地表示要去书房处理一些邮件,也暂时离开了客厅。

一时间,偌大的客厅里,只剩下我和白晓荷两人。

夕阳的余晖已经完全消失,窗外是渐浓的暮色。客厅里只开了几盏壁灯,光线昏黄,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和紧张。

我站在窗边,望着窗外老宅庭院里影影绰绰的树木轮廓,心里乱成一团麻。

一阵极轻的脚步声在我身后停下。我知道是她。

我没有回头,却能感受到她的存在,感受到那份曾经熟悉、如今却已陌生的气息。

片刻的沉默后,白晓荷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依旧是那样温婉柔和,像江南的细雨,却带着一种清晰的、刻意保持的距离感:

“苏哲。”她叫了我的名字,不再是亲昵的“阿哲”,也不是疏远的“苏先生”,只是一个平静的称呼。

我缓缓转过身。

她站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阴影,她的眼神平静如水,看着我,继续说道:“刚才饭桌上,老太太的话……你别太为难。”

她微微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词句,然后才接着说,语气轻描淡写,却字字清晰:“如果你觉得不方便,或者有其他的考量,不用非得听老太太的安排。白谦的工作,我们白家……会替他安排好的。他外公那边,一直很看重他。”

她的话语,听起来是体贴,是退让,是在为我解围。但在我听来,却像是一根细密的针,无声无息地刺入了我最敏感的那根神经。“我们白家”这四个字,被她用那样温柔的语气说出来,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像是在提醒我,白谦不仅仅是苏家的孙子,也是白家的外孙。如果苏家不给,白家自会给他铺路。这其中,未尝没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隐晦的较量与怨怼。

我看着她。这个曾经与我共同生活了十年,为我生儿育女的女人。我们之间,有过温情,也有过甜蜜的过往和失望的沉默。最终,我选择了回到黄亦玫身边,而她带着儿子,住回了这苏家老宅,由我母亲庇护着。我们之间的关系,早已变得复杂难言,充满了愧疚、遗憾、以及某种无法真正厘清的牵绊。

此刻,她这番“善解人意”的话,反而激起了我内心深处作为父亲,以及作为苏家掌舵人之一的责任感,还有那不愿被看轻的、微妙的男性自尊。

我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目光直视着她,语气变得坚定而沉稳:

“晓荷姐,”我叫了她的名字,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你不用多想。”

我停顿了一下,确保她听清我接下来的每一个字:“白谦是我的儿子。这一点,永远不会改变。”

我看着她的眼睛,看到那平静的湖面似乎泛起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

“他的前途,我这做父亲的,自然会操心,会安排。”我的语气不容置疑,“老太太的话,我会考虑。但最终怎么安排,我会权衡。你放心,他是我的儿子,我不会亏待他。”

我没有给出具体的承诺,但“不会亏待”这四个字,在此刻的情境下,已然表明了我的态度——我不会因为母亲的施压或者白家的存在,就放弃对白谦的责任,但同时,这个“安排”的主动权,必须掌握在我的手里。

白晓荷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变化。过了几秒钟,她才微微垂下眼帘,轻声说道:“你有这个心就好。我……自然是放心的。”

她说完,没有再停留,对我微微颔首,便转身,姿态依旧优雅从容,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客厅,融入了老宅深处的阴影里。

我独自一人站在空荡的客厅中央,窗外是彻底降临的夜幕。老宅的寂静如同实质般压迫下来。一边是母亲不容置疑的安排和白晓荷以退为进的“体贴”,另一边是黄亦玫为女儿铺路的坚决与我对乐仪的承诺。

我拿出手机,屏幕的光亮在昏暗中有些刺眼。手指悬在黄亦玫的号码上,却迟迟没有按下。我该如何对她说?说我的母亲,正在全力为我们的“儿子”争取进入苏氏的核心?而我在压力之下,并未直接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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