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黄亦玫看望苏老太太(2/2)

团圆饭摆了满满一桌。苏母坐在主位,我和黄亦玫分坐两侧,乐仪和乐瑶坐在对面。

“来,这是我们苏家祖传的八宝鸭,”苏母亲自夹了一块放到黄亦玫碗里,“你尝尝味道可还正宗?”

这个举动让在座所有人都微微一愣。黄亦玫受宠若惊地接过,细细品尝后点头:“很好吃,妈的手艺一如既往地好。”

乐仪乖巧地给每个人盛汤,乐瑶则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里的趣事。

“记得阿哲小时候,最盼着过年。”苏母抿了一口黄酒,目光悠远,“那会儿他父亲还在,每年除夕都要带着他祭祖、守岁。后来时代变了,很多规矩都省了,但这顿团圆饭,始终是雷打不动的。”

我握住黄亦玫的手,发现她的指尖微凉。我们都知道母亲这番话背后的深意——在这个重视香火传承的家族里,能够坐在这个餐桌前共享年夜饭,本身就是一种认可。

饭后,福伯搬出了早就准备好的烟花。老宅的庭院足够宽敞,乐瑶兴奋地拉着姐姐的手往外跑。

“小心点。”黄亦玫叮嘱着,替孩子们围好围巾。

夜空被五彩的烟花点亮时,我站在廊下,看着身边的家人。黄亦玫仰头望着天空,侧脸在明明灭灭的光影中显得格外柔美。苏母坐在藤椅上,膝上盖着厚毯,目光却不时飘向黄亦玫,眼神复杂。

一枚巨大的金色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瞬间照亮了整个庭院。就在那一刹那,我清楚地看见母亲眼中闪过的泪光。她迅速别过头,用帕子拭了拭眼角。

“妈?”我轻声唤道。

她摆摆手,再转回头时已恢复平静:“风大,迷了眼睛。”

放完烟花,乐瑶已经困得睁不开眼。黄亦玫抱着小女儿,轻声哼着眠歌。乐仪安静地跟在母亲身后,时不时伸手护着妹妹快要滑落的小脚。

“房间都收拾好了。”苏母站起身,“亦玫,你们住东厢那间最大的卧室吧。”

苏母淡淡瞥我一眼:“大过年的,难道让你们住客房?”

黄亦玫垂下眼帘:“谢谢妈。”

东厢房显然被精心布置过。床帐换成了她喜欢的淡紫色,妆台上还摆着一瓶新摘的红梅。乐仪的房间就在隔壁,而乐瑶坚持要跟父母一起睡,此刻正蜷在宽大的拔步床上,睡得香甜。

哄睡小女儿后,黄亦玫站在窗前,望着庭院中尚未散尽的烟花余烬。

“我还从来没来过这里过夜。”她轻声说。

我从身后环住她,感觉到她微微发抖。“冷吗?”

她摇摇头,靠进我怀里:“妈妈是接受我了吧...。”

“委屈你了。”我吻了吻她的发顶。

她转身面对我,眼中水光潋滟:“不,今天很好。妈她...在努力接受我,我看得出来。”

夜渐深,老宅陷入沉睡特有的寂静。这种寂静与我们在别墅的生活截然不同——那里太过开阔,连夜色都显得稀薄;而老宅的夜是厚重的,仿佛每一寸空气都浸透着往事。

黎明将至,老宅在晨曦中渐渐苏醒。我拥着黄亦玫,看着窗外天色由深蓝转为鱼肚白。

乐瑶在睡梦中呓语,翻了个身,小手紧紧抓住黄亦玫的衣角。黄亦玫温柔地拍着女儿,轻声哼起那首熟悉的眠歌。

暮春的斜阳为苏家老宅的黛瓦涂上一层暖金色,我站在那扇熟悉的黑漆大门前,竟有片刻恍惚。福伯开门见到我时,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讶异——自从上次除夕刻意避开白晓荷母子回老宅过年,我已许久不曾在这个时间点独自前来。

“少爷回来了。”他侧身让开,目光却若有似无地瞟向院内。

我正要开口,却听见院子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清朗的、带着些许异国口音的英语,正与另一个温软的女声交谈。

“爸。”白谦先看见了我,笑着和我打了招呼。

白晓荷转过身,素净的脸上掠过一丝慌乱,但很快恢复平静:“苏哲。”

“什么时候回来的?”我尽量让语气显得自然。

“前天。”白谦答道,目光却落在我身后的影子上,“奶奶说您最近常来。”

白晓荷轻轻推了儿子一把:“小谦,去帮你奶奶看看汤好了没有。”

白谦点点头,经过我身边时,我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气——那是我多年前惯用的古龙水味道。

院子里只剩下我和白晓荷。她穿着藕荷色的针织衫,站在渐浓的暮色里,像一株即将融化的晚香玉。

“亦玫和孩子们还好吗?”她轻声问。

“都好。”

这话让她的眼神柔软了一瞬:“小谦给妹妹带了礼物。”

堂屋里,苏老太太正指挥着佣人摆桌,见到我,她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来:“正好,做了你爱吃的八宝葫芦鸭。”

我这才注意到桌上的菜色——不仅八宝鸭,还有蟹粉狮子头、文思豆腐......

这顿饭吃得意外和谐。苏老太太显然为我们的“团聚”欣喜不已,不停地给每个人夹菜。

“看着你们父子这么好,我就放心了,父子哪有隔夜仇。”她抿了一口黄酒,目光在我们父子间流转,“小谦马上就要毕业了,以后你们父子俩要同心协力,把苏家的产业好好经营下去。”

白谦安静地剥着一只虾,把完整的虾肉先放进奶奶碗里,又自然地把下一只放进白晓荷碗中。

“爸,”白谦忽然开口,“我看了集团上个季度的财报,海外业务增长很快。”

我有些意外他会主动谈起公事:“是,特别是东南亚市场。”

“我在斯坦福的导师正好是东南亚经济专家,下次我可以引荐你们认识。”

这番对话平常得如同任何一对寻常父子,却让苏老太太的眼眶微微发红。她伸手拍拍白晓荷的手背,轻声道:“真好,真好。”

白晓荷回以一个浅浅的微笑,但那笑意并未抵达眼底。我知道,此刻的她和我一样,都在扮演着苏老太太期待的角色——一个和睦的家庭,一段冰释前嫌的父子关系,一场迟来的团圆。

饭后,白谦陪苏老太太在庭院散步。我站在廊下,看着暮色中他们的背影。苏老太太说着什么,白谦微微俯身倾听,不时点头。这个画面如此熟悉——很多年前,我也曾这样陪着母亲散步。

“他很孝顺。”白晓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我转身,发现她手中端着两杯茶:“谢谢。”

我们并肩坐在廊下的长椅上,中间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晚风送来栀子花的香气。

“白谦交女朋友了吗?”我呷了口茶,试图找个轻松的话题。

白晓荷轻轻摇头:“他说学业忙,没时间谈恋爱。”

“晓荷姐,”我轻声说,“对不起。”

她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收紧,指节泛白:“不必道歉。这些年,我早就想明白了——感情里没有对错,只有选择。”

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却让我喉头哽咽。

“我不是个称职的父亲。”我说。

“但你是个好父亲,”她看向我,眼神清澈,“对乐仪和乐瑶而言。”

这时,白谦扶着苏老太太往回走。夕阳的余晖给他们镀上一层金边,老太太的笑容在暮色中格外明亮。

“奶奶累了,我先送她回房休息。”白谦对我说,语气是这些年来少有的平和。

我点点头:“我也该回去了。”

白晓荷站起身:“我送你到门口。”

我们穿过庭院,走到大门前,我转身想说些什么,却看见白谦从屋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的礼盒。

“爸,”他递过盒子,“给乐仪乐瑶的,斯坦福的纪念品。”

我接过盒子,发现上面还有一个小卡片,写着“给乐仪妹妹”。

“谢谢,”我说,“她们会很高兴。”

走出老宅的大门,我回头望了一眼。白晓荷和白谦并肩站在门内,身后是老宅深沉的夜色。

车子驶离老宅,后视镜里的身影越来越小,最终融入夜色。我打开车窗,让晚风灌进来,吹散心头那点莫名的惆怅。

手机响起,是黄亦玫发来的消息:“回来了吗?”

停在红灯前,我打开白谦给的礼盒——里面是一个精致的斯坦福纪念杯,杯壁上刻着一行小字:“给最爱的妹妹。”

我轻轻摩挲着那行字,忽然想起白谦小时候,我陪他拼乐高的那些下午。那时他还会骑在我的肩头,奶声奶气地叫我“爸爸”。

有些裂痕或许永远无法完全弥合,但至少,我们都在尝试着向前走。就像这暮春的风,带着往事的余温,却也预示着新的开始。

车子汇入夜晚的车流,我最后看了一眼后视镜中逐渐远去的老宅。那里亮着的灯火,像这个家族永不停歇的心跳,承载着所有的爱恨、遗憾与希望,继续在时光中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