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黄亦玫守护家庭(2/2)

“咔哒。”

并不响亮,却像最终的审判槌音,重重地敲落。

客厅里,只剩下我们一家四口,以及那弥漫在空气中,浓得化不开的、混合着愤怒、屈辱、悲伤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凉的死寂。

我站在原地,怀里抱着小声啜泣的乐瑶,手臂被乐仪死死抱住,另一边站着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却燃烧着余烬般怒火的亦玫。

沉重的实木大门合拢的声音,如同墓穴封石,不仅隔绝了苏老夫人和白谦离去的背影,更仿佛将客厅里所有的声音、色彩和生机都一并抽空了。那一声并不算响亮的“咔哒”,却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口,留下空洞而持久的回响。

先前紧绷得如同满弓弦丝的气氛骤然断裂,留下的不是松弛,而是一种精疲力竭后的虚脱,以及一种被最亲近之人用言语利刃割裂后的、火辣辣的疼痛。空气中,似乎还悬浮着苏老夫人那些尖锐刻薄的字眼——“丫头片子”、“嫁出去的外人”、“恋爱脑”……它们像无形的毒气,缓慢地侵蚀着这片原本被称为“家”的空间。

最先打破这死寂的,是我怀里乐瑶无法抑制的、更加响亮的哭声。她被刚才那场充满戾气的争吵彻底吓坏了,小小的身体在我怀中剧烈地颤抖,哭声里充满了最原始的恐惧和不安,豆大的泪珠不断从她圆溜溜的眼睛里滚落,瞬间濡湿了我肩头的衬衫。

这哭声像一根针,刺破了笼罩在我周围的麻木与悲凉。

“瑶瑶不哭,不哭,爸爸在,爸爸在这里……”我立刻收紧了手臂,将那个温软却颤抖不已的小身体更紧地拥在怀里。我低下头,脸颊贴着她湿漉漉、热乎乎的小脸,声音放得极低极柔,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安抚节奏,反复地、徒劳地重复着这些简单的词语。我的手掌在她单薄的脊背上一下下地、规律地轻拍,试图将那剧烈的颤抖抚平。

我的动作惊醒了僵立在一旁的乐仪。她依旧死死抱着我的胳膊,仿佛那是她在惊涛骇浪中唯一的浮木。她抬起头,泪眼模糊地看着我,又看看我怀里哭得撕心裂肺的妹妹,嘴唇翕动了几下,想说什么,却最终只是发出了一声压抑的、小动物般的呜咽,更多的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

黄亦玫站在我的另一侧,她没有再挽着我的手臂,而是双手紧紧交握在身前,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惨白。她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吓人,那双平日清亮锐利的眼眸,此刻像是被狂风暴雨蹂躏过的湖面,残留着惊涛骇浪的痕迹,充满了屈辱、愤怒,以及一种深可见骨的疲惫。她看着哭闹的乐瑶,看着瑟瑟发抖的乐仪,眼神里是滔天的心疼,却又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连抬手去安抚的动作都做不出来。

“张妈!”我抬起头,提高声音喊道,声音因为压抑着情绪而显得有些沙哑。

一直在厨房门口紧张观望、不敢上前的保姆张妈,闻声立刻小跑了过来。她的脸上也带着惊魂未定的惶恐。

“先生……”

“把瑶瑶抱上去,哄她睡觉。”我将怀里哭得几乎喘不上气的乐瑶,小心翼翼地递到张妈怀里,声音疲惫地吩咐,“动作轻点。”

“哎,好,好。”张妈连忙接过乐瑶,熟练地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摇晃着,嘴里发出“哦哦”的安抚声,快步朝着楼梯走去。乐瑶的哭声随着张妈的远离而渐渐变小,却像一根细线,依旧牵扯着客厅里每个人的心。

我转过身,面对着依旧在无声流泪、身体微微发抖的乐仪。她那双酷似亦玫的漂亮眼睛,此刻红肿得像桃子,里面盛满了巨大的不安和一种被彻底否定后的自我怀疑。奶奶那些话,像最恶毒的诅咒,一遍遍在她脑海里回放——“外人”、“丫头片子”……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我伸出手,没有像之前那样只是揽着她,而是用双手轻轻捧住了她泪湿的脸颊。我的拇指极其温柔地、一遍遍地擦拭着她不断滚落的泪珠,迫使她抬起眼睛,看向我。

“乐仪,”我看着她的眼睛,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磐石般的坚定。

她抽噎着,泪水模糊的视线努力聚焦在我脸上。

“你听好了,”我一字一顿,说得极其缓慢,极其清晰,确保每一个字都能烙印进她此刻脆弱不堪的心里,“爸爸会永远爱你。没有任何人能改变这一点,没有任何话能否定你的存在和价值。你是爸爸最珍贵的宝贝,知道吗?”

我继续说着,试图用我的承诺,为她构建一个能够抵御外界风寒的堡垒:“你别担心,什么都别怕。有爸爸在,天塌不下来。奶奶她……”我顿了顿,搜寻着合适的词语,既不想欺骗她,又不想让她感到被祖母彻底抛弃,“奶奶她只是……想法和爸爸不太一样。她是喜欢你的,只是她表达的方式……可能不对。”

这句话说得多么苍白无力,连我自己都无法相信。但此刻,我只能尽力去弥合那血淋淋的伤口,哪怕只是暂时贴上一条无用的创可贴。

乐仪看着我,嘴唇颤抖着,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用力地点了点头,然后猛地扑进我的怀里,将脸深深埋在我的胸口,发出了压抑的、沉闷的哭声。这一次的哭声,不再是最初那种崩溃的尖叫,而是带着一种找到了安全港湾后的、尽情宣泄委屈的呜咽。

我紧紧抱着她,任由她的泪水浸湿我的前襟,手掌在她瘦削的脊背上轻轻抚摸着。过了许久,直到她的哭声渐渐变成了断续的抽噎,身体也不再那么僵硬,我才轻声在她耳边说:

“好了,不哭了,回房间休息一下,好吗?洗个热水脸,睡一觉。明天醒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在我怀里点了点头,慢慢地直起身。她的眼睛红肿,鼻尖也是红的,看起来可怜极了。她看了我一眼,又飞快地瞥了一眼旁边一直沉默着的母亲,然后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蚋地说:“……爸爸,妈妈,我上去了。”

然后,她转过身,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走回了房间。那背影,单薄而脆弱,仿佛随时会被一阵风吹倒。

现在,客厅里,终于只剩下我和黄亦玫。

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凝成了一句沉重得几乎承载了所有重量的——

“玫瑰……对不起。”

我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和痛楚。

黄亦玫的眼睫轻轻颤动了一下,空洞的目光缓缓聚焦,落在了我的脸上。她的眼神里没有责怪,没有埋怨,只有一种看透了世事无常的、深沉的悲哀,和一种……令人心碎的包容。

她缓缓地摇了摇头,声音很轻,却像羽毛一样,轻轻拂过我焦灼的心脏:

“不是你的错。”

这句话,像一道暖流,瞬间冲垮了我强撑的堤坝。巨大的酸楚涌上鼻尖,眼眶不受控制地发热。她明明受了最大的委屈,却还在第一时间告诉我,不是我的错。

“不,是我的错。”我固执地摇头,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握住她冰凉的手,那冰冷的温度让我心疼不已,“是我没处理好过去的事情,是我妈她……她那些话……”

我无法复述母亲那些伤人的字眼,每一个字都像在凌迟我的良心。

“玫瑰,”我握紧她的手,急切地、几乎是发誓般地对她说道,目光紧紧锁住她的眼睛,不容她有丝毫的怀疑,“你相信我,我绝对,绝对没有重男轻女的思想!乐仪和乐瑶,她们是我的命!是我的无价之宝!我苏哲名下所有的东西,将来都是她们姐妹俩的!没有任何人能跟她们抢,哪怕是……”

我顿住了,那个名字像鱼刺一样卡在喉咙里,但我必须说清楚,必须打消她哪怕一丝一毫的疑虑。

“……哪怕是白谦,也一分都别想拿到!我的一切,将来都是乐仪和乐瑶的!”

这是我所能给出的,最直接、最彻底的承诺。用我所有的财富和未来,来证明我对女儿们的爱,来对抗母亲那套陈腐可怕的观念,来安抚她受伤的心。

她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然后,用她那特有的、清冷中带着一丝沙哑的嗓音,平静地说:

“苏哲,你不用这样。”

她顿了顿,目光柔和了下来,像月光洒在平静的湖面上。

“就算你给了苏谦,我也不会生气。”

我猛地一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以为她会需要我的保证,需要我旗帜鲜明地站在她和女儿这边,需要我用实际行动去对抗母亲的偏心。

可她竟然说……不会生气?

“我爱你,”她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坚定地说,“是爱你这个人。爱的是你苏哲,不是你的钱,不是你的公司,也不是你将来准备留给谁的财产。”

她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光,瞬间穿透了所有因为财产、继承、偏见而笼罩的阴霾。

“我嫁给你,是因为你是你。同样,我爱的女儿们,是爱她们本身,不是因为她们将来能继承什么。所以,你怎么分配你的财产,是你的事。就算你出于愧疚,或者别的什么原因,决定分给白谦一部分,那是你的选择,我尊重。我不会因此觉得你不够爱我们,也不会因此生气。”

她爱的,是剥离了所有外在身份和附加价值的,我这个人。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无尽爱意、深深感动和巨大庆幸的洪流,席卷了我的全身。我再也忍不住,伸出双臂,将她紧紧地、紧紧地拥入怀中。

我的手臂用力地环住她纤细而坚韧的腰身,仿佛要将她揉进我的骨血里,成为我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我的脸埋在她散发着淡淡玫瑰清香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这能让我感到安宁和救赎的气息。

我们在满目疮痍的战场上紧紧相拥,像两只受伤的野兽,互相舔舐着伤口,从彼此的身体里汲取着继续走下去的温暖和力量。

过了许久,她在我耳边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哄慰:

“好了,苏哲,开心点。为了那些不值得我们伤心的人和事,不值得。”

她抬起头,用手捧起我的脸,强迫我与她对视。她的眼睛里,重新焕发出那种我所熟悉的、坚韧而明亮的光彩。

“我们还有彼此,还有乐仪和乐瑶。我们这个家,还在。”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映照着我的影子,也映照着我们对未来共同的信念。是的,我们还有彼此,还有需要守护的女儿。只要我们在一条心上,就没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

内心的坚冰在她温柔而坚定的目光中彻底消融。我低下头,深深地吻住了她的唇。

我们闭着眼睛,沉浸在这个吻里,感受着对方的存在,感受着爱意在唇齿间无声地流淌、交融。窗外城市的喧嚣仿佛远去,那些伤人的话语、冰冷的背影,也暂时被隔绝在了这个由我们两人构筑的、充满爱意的小小世界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