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白谦和林薇谈恋爱,气到我了(2/2)
我在等白谦。
我的儿子。我和白晓荷的儿子。那个十八岁,却已然像一柄出鞘的利剑,带着淬毒的锋芒,狠狠刺向我如今小心翼翼维护的家庭,尤其是我那刚刚受过伤的宝贝女儿,苏乐仪。
想到乐仪那天回家时崩溃的模样,想到她那双红肿的、充满绝望和质问的眼睛,想到她夜里那死寂般空洞的眼神和冰冷的手,一股混杂着心疼与愤怒的火苗就忍不住地往上窜。
脚步声由远及近,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或者说,是刻意表现出来的倨傲。
我抬起头。
白谦站在桌旁。
他穿着剪裁合体的黑色休闲西装,里面是件简单的白色t恤,下身是水洗白的破洞牛仔裤,脚上一双限量版的球鞋。很潮,也很贵,符合他这个年纪富家子弟的审美,却又隐隐透出一股不甘于被定义的叛逆。他长高了很多,几乎与我平视,继承了白晓荷清秀的眉目,但那双眼睛里的神采,却更像年轻时的我——锐利,带着股不驯的劲儿,只是此刻,那锐利之中,掺杂了太多冰冷的、毫不掩饰的敌意。
他没用正眼看我,目光懒洋洋地扫过我对面的空位,然后自顾自地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动作流畅,带着一种刻意为之的随意,仿佛这场会面于他而言,不过是一场无聊的消遣。
“找我?”他开口,声音是处于变声期尾声的微哑,语调平平,听不出什么情绪,但每个字都像是裹着一层薄冰。
服务生走过来,他看也没看菜单,直接点了杯冰美式,然后才将视线正式落在我脸上。那眼神,像x光,带着穿透一切的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嗯。”我应了一声,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富有权威,像一个真正的父亲在对儿子训话,“找你谈谈。”
冰美式很快送了上来。他拿起吸管,撕开包装纸,动作慢条斯理,然后将吸管插入杯中,吸了一大口,喉结滚动了一下。整个过程,他都没有再开口,只是用那种带着审视和等待的目光看着我,仿佛在说:“有屁快放。”
这种无声的对峙让我有些不适。我清了清嗓子,决定开门见山。不能再让乐仪承受第二次伤害了。
“白谦,”我身体微微前倾,双手交叠放在桌上,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语重心长,而不是兴师问罪,“我知道,你对过去的事情有看法,对我,或许对你黄阿姨,都有不满。这些,是我们大人之间的问题。你有什么情绪,可以冲着我来。”
他挑了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充满讥诮的弧度,依旧没说话,只是用吸管轻轻搅动着杯中的冰块,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我压下心头的不快,继续道:“但是,乐仪是无辜的。她是你妹妹。你不该去找她,更不该对她说那些……过分的话。”我的声音不禁带上了一丝严厉,“你们小时候一起玩,她一直把你当哥哥,你说的话她承受不了。”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冷嗤,他顿了顿,目光像冰锥一样扎向我,“苏乐仪?算什么妹妹?”
“白谦!”我的音量不自觉地提高了一些,引来旁边一桌客人的侧目。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无论你怎么否认,血缘关系改变不了。她是我的女儿,你是我的儿子,你们就是兄妹。”
“呵。”他短促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无尽的凉薄,“现在想起来你是我爸了?想起来我们之间有血缘关系了?早干嘛去了?”
这句话像一根毒刺,精准地扎进了我心里最脆弱的地方。愧疚感如同潮水般漫上,几乎要将我淹没。
我的气势,在这一刻,不由自主地矮了下去。
“过去的事情……是爸爸对不起你。”我艰难地开口,承认自己的失职,“我知道,现在说这些可能晚了,但我希望……希望我们至少能维持表面的和平。你不认乐仪这个妹妹,可以,但请你,离她远点,不要再打扰她的生活。”
他看着我,眼神里的讥诮更深了,仿佛在欣赏我的狼狈。
我趁热打铁,或者说,是试图用一种为他好的方式,来结束这场危险的纠缠:“你还年轻,白谦。十八岁,人生才刚刚开始。不应该把精力浪费在这些无谓的怨恨和争斗上。听爸爸一句劝,回美国去,回斯坦福好好读书。那里有更广阔的天地,有属于你的未来。小小年纪,应该多学习,多充实自己,而不是……”
“而不是什么?”他打断我,身体也微微前倾,拉近了我们之间的距离。那双酷似我的眼睛里,此刻燃烧着一种冰冷的、近乎疯狂的火焰,“而不是在这里碍你的眼?而不是打扰你们一家四口其乐融融的美好生活?”
他的话语尖锐得像刀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试图辩解。
“那你是什么意思?”他逼问,声音不高,却带着强大的压迫感,“我现在管你叫一声‘爸’,是看在你还算是我生物学父亲的面子上。但除此之外,你现在管我,”他顿了顿,一字一句地,清晰地吐出后面的话,“算、什、么?”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我的耳膜上,也砸在我的心上。
算什么呢?
一个缺席了童年成长的父亲,突然跳出来,以父亲的身份对他的人生指手画脚?一个为了新家庭、女儿,跑来要求他“顾全大局”、牺牲感受的陌生人?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所有的语言在此刻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是啊,我算什么?我有什么资格?
而白谦,显然并不需要我的回答。他看着我的哑口无言,脸上露出一丝近乎残忍的快意。他靠回椅背,重新拿起那杯冰美式,又吸了一口,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嘴角那抹讥诮的弧度扩大了些。
“再说了,”他语气变得轻佻起来,带着一种属于年轻人的、不管不顾的狂妄,“我觉得我现在这样,挺好的。谈个恋爱,就能让林氏集团跟白氏集团合作,互惠互利,各取所需。这不是你们这些商人最推崇的‘共赢’吗?”
我看着白谦那张年轻却写满了野心和算计的脸,一股寒意从脊椎骨升起。他不是在开玩笑。他是认真的。他把感情,把恋爱,当成了一场交易,一个筹码,一个可以迅速积累资本、壮大自身的捷径!
“你……”我震惊地看着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把感情当什么?工具吗?白谦,你才十八岁!你怎么能……”
“我怎么不能?”他再次打断我,眼神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定我,里面燃烧着一种混合了仇恨、不甘和极度渴望证明什么的疯狂火焰,“你觉得我小?觉得我不懂事?觉得我应该像你说的那样,乖乖回去读书,按部就班,等着你,或者我妈,施舍给我一点资源和机会?”
他摇了摇头,脸上的表情是一种近乎偏执的坚定。
“不。我不会。”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道,“我告诉你,我一定会努力的。”
他停顿了一下,身体再次前倾,目光像两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我的脸上,我的眼里。
“努力地,超越你。”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极慢,极重,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倾注了他所有的恨意与目标。
“超越你。在所有方面。事业,财富,家庭……所有你拥有的,或者曾经拥有却又失去的。我会做得比你更好,站得比你更高。我要让你看着,看着我这个你曾经忽视、甚至可能嫌弃的儿子,是怎么一步一步,把你踩在脚下!”
他的话语,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密集、冰冷、无情地砸向我。我僵在原地,动弹不得。杯中的黑咖啡早已凉透,那苦涩的味道仿佛从舌尖一直蔓延到了心里,变成了一种难以形容的悲凉和绝望。
他长大了,以一种我完全未曾预料到的、扭曲而激烈的方式长大了。他心中的仇恨,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缠绕着他的心脏,也捆绑着他的人生目标。他将“超越我”当成了毕生的信念和战斗的号角。
劝他回头是岸?告诉他仇恨只会毁灭自己?
他不再看我,仿佛已经完成了此次会面的最终宣言。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然后站起身,动作依旧带着那种刻意训练过的从容。
“没什么别的事,我就先走了。”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里再无半分属于儿子的情绪,只有属于对手的冰冷和疏离,“斯坦福,我会回去。书,我也会读。但怎么读,为什么而读,那是我的事。不劳您费心。”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迈着坚定的步伐,消失在咖啡厅门口的光影交错之中。
我独自坐在原地,许久没有动弹。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勾勒出这个繁华世界冰冷而虚伪的轮廓。室内,爵士乐还在不知疲倦地流淌,周围的人们低语、轻笑,一切都与我无关。
我的脑海里,反复回荡着白谦最后那句话。
“我一定会努力的。”
“超越你。”
像一个恶毒的诅咒,又像一个既定的预言。
一场由我亲手埋下祸根的,父子之间的战争,刚刚拉开了序幕。而我的女儿乐仪,仅仅是不幸被这场战争的流弹击中的,第一个受害者。
我端起那杯早已冰冷的黑咖啡,一饮而尽。极致的苦涩瞬间占领了所有的味蕾,一路灼烧到胃里,留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空虚。
我输了。
不是输给了白谦的狂妄和仇恨。
是输给了过去那个懦弱、逃避、不负责任的自己。
而这场失败带来的苦果,才刚刚开始显露出它狰狞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