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三百秒（1/2）

“倒计时：300秒。”

“核心共鸣体”冰冷的声音如同丧钟，在大厅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的意识深处敲响。五分钟。那枚悬浮在半空、已完全化为炽白的光球，此刻不再有任何犹豫或混乱，只剩下纯粹的、毁灭性的决断。它散发的光芒不再温暖或黯淡，而是带着灼烧视网膜的刺痛感，将所有人的影子在金属地板上拉成扭曲而单薄的剪纸。

五分钟后，这座埋藏在冰原下不知多少岁月的“回声”避难所，连同里面所有的“污染源”——包括他们——将化为一个巨大的能量熔炉，从内部被彻底净化。

空气瞬间凝固，然后被恐慌撕碎。

“不——！！它不能这样！！”米卡尔第一个吼出来，眼睛赤红，抓起手边的工具就要砸向控制台，被旁边那台处于指令僵直状态的引导者g-12用身体挡住。

哈兰长老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仿佛瞬间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只是喃喃道：“最终选项……能量过载……所有数据，所有历史……苏瑾”

老医疗官扑在苏瑾平台的能量屏障上，徒劳地拍打着那层淡金色的光膜，试图唤醒里面眼神空洞的女孩。

赵磐在门被撞开的瞬间就已经将大厅内的情况尽收眼底。炽白光球，倒计时，被限制的同伴，以及平台上状态诡异的苏瑾。没有时间震惊，没有时间愤怒。三百秒。每一秒都是燃烧的生命。

他目光如电，扫过大厅。两台高阶守卫引导者（g-01和g-02）已经不见，显然是前往封锁深层禁库。剩下的g-08和g-12虽然因为“保护”哈兰等人而未被调走，但它们传感器中的黄光不断闪烁，显示其内部正承受着“保护目标”与“执行最终协议”之间的巨大指令冲突。这是一个可以利用的短暂间隙。

“哈兰！米卡尔！听我说！”赵磐的声音如同出鞘的军刀，斩断了弥漫的恐慌。他几步冲到控制台前，手枪指向那颗炽白光球，但立刻意识到这毫无意义——它没有实体。“它的逻辑已经锁死，自毁程序一旦启动，常规方法不可能中断！我们唯一的生路在那个深层禁库！”

“禁库？”哈兰长老猛地抬头，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芒，但随即被更大的绝望覆盖，“但那是不受控的遗产激活！共鸣体正是因为那个才彻底疯狂的！而且g-01它们已经去了……”

“正因为那里有东西被激活了！”赵磐打断他，语速快得像子弹，“‘星语者’的核心碎片！我手腕共鸣的源头！它和‘核心共鸣体’同源，但可能不同路！苏瑾现在这种状态，可能也不仅仅是因为‘钥匙’，更因为她无意识中被那个禁库的东西吸引了！共鸣吸引共鸣！”

他看向平台上的苏瑾。女孩身上的淡金与暗蓝光芒此刻正以肉眼可见的频率与炽白光球对抗般明灭，她望向穹顶的视线仿佛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嘴角甚至开始渗出极细的血丝。她在承受难以想象的压力，同时，也像一个不稳定的放大器，将来自禁库、来自赵磐、来自光球的三种不同共鸣粗暴地搅在一起。

“如果……如果我们能到达禁库，如果能取得那个核心碎片的控制权，或者至少是影响权……”哈兰长老的思维终于开始跟上赵磐的节奏，学者本能让他快速分析，“或许能强行介入‘核心共鸣体’的过载协议，用更高级的同源权限覆盖或干扰它！甚至……利用那碎片的力量，尝试反向稳定苏瑾的状态？”

“这是赌博。”赵磐坦承，眼神锐利，“但留在这里是必死。冲出去，还有一线生机。g-08！g-12！”他转向那两台僵持的引导者，“你们的指令是保护这些个体！现在最大的威胁不是我们，而是即将毁灭一切的过载协议！帮助我们前往深层禁库，是保护他们生存的唯一途径！计算这个逻辑！”

g-08和g-12的传感器疯狂闪烁，机体微微颤抖，内部处理器显然在超负荷运转。它们的基础指令是服从“核心共鸣体”，但保护特定个体的次级指令同样被写入底层。此刻，核心指令要求毁灭一切，而次级指令要求保护目标，两者彻底冲突。

终于，g-08发出一阵尖锐的电子杂音，率先做出了选择。它猛然转身，面对大厅入口方向，武器臂虽然没有抬起，但进入了警戒姿态。“逻辑……冲突……优先……确保保护目标……存在前提……协助……前往禁库路径……”它的电子音断续而扭曲，仿佛每个字都在对抗无形的锁链。

g-12紧随其后，做出了同样的姿态选择，沉默地站到了g-08身旁。

“倒计时：285秒。”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走！”赵磐不再犹豫，冲向苏瑾的平台。那层淡金色的能量屏障是“核心共鸣体”设下，用于隔离“污染源”的。他尝试用手腕的暗蓝共鸣去触碰，屏障剧烈波动，但没有消散。

“苏瑾！听得到吗？”赵磐低吼，手掌用力按在屏障上，暗蓝光芒大盛，“如果你还听得到，集中意念，配合我！我们需要你！收回力量！”

平台上的苏瑾身体猛地一颤！空洞的金蓝双眸中，极深处似乎有了一点极其微弱的焦距闪动。她嘴唇翕动的幅度变大了一点，眉心光晕剧烈跳动。那层淡金色的屏障，随着她细微的反应和赵磐共鸣的冲击，终于闪烁了几下，如同接触不良的灯泡，骤然熄灭！

“快！带上她！”赵磐对老医疗官和米卡尔吼道。米卡尔立刻冲过来，和老医疗官一起，抬起简易平台的边缘。平台本身带有悬浮功能，但在能量紊乱的大厅里很不稳定。

“g-08，g-12，开路！目标，深层禁库！”赵磐持枪在前，两台做出选择的引导者立刻启动，迈着沉重的步伐冲出主控大厅，进入走廊。赵磐紧随其后，哈兰长老跟在抬着平台的米卡尔和老医疗官身边，一边跑一边试图用便携终端调取禁库的粗略结构图——他的权限有限，只能看到最基本的通道标识。

走廊里的光线比大厅更加糟糕。大部分照明已经失效，只有应急灯提供着惨绿或暗红的光斑，将狂奔的人影投射在扭曲蠕动的墙壁上。空气中开始弥漫起一股越来越明显的焦糊味和能量过载前的臭氧腥气。脚下的金属地板传来不祥的、持续增强的低频震动，那是整个设施的能量网络正在被强制抽离、汇向某个中心点（很可能是“核心共鸣体”本身）的征兆。

“倒计时：240秒。”

他们刚冲出主控大厅所在的区域，进入一条交叉通道，前方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武器充能的嗡鸣！

是两台被调去封锁禁库的普通g系列引导者（可能是g-05和g-06），它们接到了拦截指令，传感器亮着无情的红光，武器臂抬起，脉冲枪口锁定了冲在最前面的g-08和g-12！

“警告：违反最终协议！停止前进！立即返回指定区域！”冰冷的电子音响起。

g-08和g-12没有任何停顿。在指令冲突中选择了保护目标的它们，此刻表现出了惊人的决绝。“执行……保护协议……清除……障碍！”g-08的电子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嘶哑，率先开火！蓝色的脉冲光束射向对面的同伴！

走廊瞬间变成了交火区！能量光束交错，在墙壁上炸开一团团焦黑的痕迹，震落的灰尘和碎屑如下雨般落下。g-08和g-12虽然型号较老，且内部指令冲突影响了部分效率，但凭借突然性和保护目标的决意，暂时挡住了那两台拦截者。

“从左边岔路绕过去！”哈兰长老看着终端上闪烁的简图喊道，“那边有维护竖井可以通往下一层！禁库入口在更下面！”

赵磐毫不犹豫，带领抬着平台的米卡尔和老医疗官冲向左边的狭窄通道。身后，引导者之间钢铁碰撞和能量武器交火的巨响不绝于耳。

维护竖井的入口是一个向下打开的检修盖，下面黑漆漆的，只有冰冷的空气向上涌。没有梯子，只有固定在井壁上的、锈蚀的金属爬梯。

“平台下不去！”米卡尔看着悬浮平台，焦急道。

“拆掉悬浮底座！只带床板！”赵磐当机立断。时间不允许他们慢慢寻找升降机。米卡尔和老医疗官手忙脚乱地拆卸，赵磐和哈兰则警惕着身后通道的动静。交火声似乎正在逼近，g-08和g-12可能撑不了太久。

很快，简易的金属床板被卸了下来，苏瑾依然躺在上面，生命维持设备被老医疗官紧紧抱在怀里。赵磐将手枪插回腰间，率先抓住爬梯向下。“跟着我！小心！”

爬梯冰冷湿滑，很多横杆已经松动。赵磐咬住战术终端提供照明，小心而快速地向下移动。每一下震动都让井壁簌簌落下锈渣。米卡尔和哈兰在上面用绳索将床板小心放下，然后老医疗官、米卡尔、哈兰依次爬下。

深度大约三十米。落地时，他们身处另一条更加古老、更加粗犷的通道中。这里的墙壁不再是光滑的合金，而是某种深灰色的、带有粗糙纹理的岩石与金属的混合结构，像是直接从山体中开凿出来再加以强化。空气冰冷刺骨，带着万年尘封的土腥味和一丝……极其微弱的、仿佛来自群星深处的缥缈共鸣。

就是这里。深层区域。

“倒计时：180秒。”

手腕的共鸣灼痛感达到了，几乎像是要烧穿皮肤。赵磐能明确感觉到，那股吸引力的源头，就在这条通道的尽头，左转，再深入。

“快！”他低吼一声，带头向前狂奔。通道并非直线，有许多岔路和废弃的门洞，像是未完工的矿道。战术终端在这里信号极差，地图模糊。他们只能依靠赵磐手腕共鸣的牵引和苏瑾越来越明显的、无意识的精神波动来辨别方向。

苏瑾的状态似乎在接近源头后变得更加不稳定。她开始发出断断续续的、极其痛苦的呻吟，身体在床板上微微抽搐，眼耳口鼻都开始渗出细小的血珠。淡金和暗蓝的光芒在她体表剧烈冲突、缠绕，仿佛两种力量在她脆弱的身体里进行着最后的争夺。

“她快撑不住了！”老医疗官一边跑一边试图用便携设备监测，声音带着哭腔，“两种高阶能量在失控对冲！她的神经和器官……”

“快到源头！只有源头的东西可能平息或引导这种冲突！”哈兰长老气喘吁吁，但眼神死死盯着前方黑暗。

拐过一个急弯，前方豁然开朗。

一个巨大的、天然形成的岩洞，被后期用发光的银色金属框架加固。岩洞中央，是一个直径超过二十米的圆形平台，平台表面刻满了复杂到令人目眩的、流淌着黯淡银光的几何纹路和未知符号。而在平台正上方，悬浮着一件东西。

那不是光球，也不是机械。

那是一块不规则的、大约三米长、最宽处约一米五的“碎片”。它通体呈深邃的暗蓝色，材质非金非石，更像是凝固的星空，内部有无数的银色光点在缓缓流转、生灭。它的边缘参差不齐，仿佛是从某个更加宏伟巨大的造物上暴力撕裂下来的。此刻，这块碎片正散发出柔和的、如同呼吸般脉动的暗蓝光辉，照亮了整个岩洞。那光辉中蕴含着难以言喻的古老、浩瀚，以及一种……深沉的悲伤与不屈。

“星语者”核心碎片。真正的遗产。

而在平台周围，四台银灰色的引导者残骸散落一地，显然是在试图接近或封锁时被碎片自发防御或之前脉冲摧毁的。两台高大的守卫引导者g-01和g-02，正站在平台边缘，它们没有试图攻击碎片，而是将武器对准了岩洞唯一的入口——也就是赵磐他们冲进来的方向！它们的传感器锁定着所有人，尤其是被抬着的苏瑾和赵磐！

“检测到‘钥匙’异化载体及‘星语’绑定者接近……”g-01冰冷的电子音响起，“最终协议执行中。清除。”

没有警告，没有迟疑。两门重型脉冲炮瞬间充能，刺目的光芒在炮口凝聚！

就在g-01和g-02开火的瞬间，岩洞中央那块悬浮的暗蓝碎片，仿佛被某种强烈的刺激触发，骤然爆发出比之前强烈十倍的暗蓝光辉！

嗡——！！！

一股无形的、带着星辰般浩瀚与苍凉气息的共鸣波，以碎片为中心，轰然扩散！

这波动并非攻击，更像是一种……宣告，或者召唤。

首当其冲的，是平台上痛苦挣扎的苏瑾。她猛地仰起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混合了痛苦与某种奇异明悟的轻啸！眉心那点光晕和全身的纹路光芒大盛，暗蓝与淡金色不再冲突，而是开始以她的身体为媒介，疯狂地吸收、融合来自碎片的那股浩瀚共鸣！她七窍流血更加严重，但眼神中那空洞的金蓝光芒里，却陡然注入了一丝极其微弱、却真实存在的“自我”的灵动，死死地“看”向了碎片！

紧接着，是赵磐。手腕处的共鸣如同火山喷发，暗蓝色的光芒冲天而起，与碎片的辉光遥相呼应！他感觉自己的意识仿佛被猛地拽出身体，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声音洪流般冲入脑海：星辰的诞生与湮灭，舰队的辉煌与陨落，孤独的守望，绝望中的低语，以及最后那一抹倔强留下的光……这是碎片中承载的记忆残响，是“星语者”最后的呢喃。

而g-01和g-02射出的炽热脉冲光束，在这股骤然爆发的浩瀚共鸣场中，如同撞上无形堤坝的洪水，竟然被强行扭曲、偏折、稀释！大部分能量被暗蓝光辉吸收、湮灭，只有极少部分漏过，击打在赵磐等人周围的岩壁上，炸开一些碎石，未能造成实质性伤害。

碎片在保护他们？或者说，碎片在回应苏瑾和赵磐身上同源的“呼唤”！

“就是现在！”赵磐强忍着脑海中的信息风暴和共鸣带来的全身过电感，嘶声吼道，“冲上平台！靠近碎片！”

他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碎片被激活了，但它似乎没有完整的意识或控制程序，只是在本能地回应共鸣。他们必须主动建立更深的连接，尝试去理解、去引导，甚至去……掌控这股力量，才能影响外面的“核心共鸣体”，才能救苏瑾，才能阻止自毁！

“倒计时：120秒。”

只有两分钟了！

米卡尔和老医疗官抬着苏瑾的床板，哈兰长老紧随，在赵磐的带领下，迎着那浩瀚的暗蓝光辉和仍在试图调整攻击、却不断被共鸣场干扰的g-01、g-02的火力，拼命冲向中央平台！

踏上平台银光纹路的瞬间，每个人都感到脚下一阵奇异的酥麻感，仿佛踩在了活着的能量脉络上。周围的暗蓝光芒更加浓郁，几乎化为实质的雾气，带着冰冷的触感和星辰的气息。

他们终于来到了碎片正下方。

如此近距离，才能感受到这块碎片的巨大与压迫感。它静静悬浮在离地五米的空中，暗蓝的“星体”内部，那些银色光点流转的轨迹似乎蕴含着某种宇宙的真理，看久了仿佛灵魂都要被吸进去。它散发出的共鸣，在这里达到了，如同无声的潮汐，冲刷着每个人的身体和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