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冰渊烙印（1/2）

触感是分层的。

最表层是冰。苏瑾手指皮肤上凝结的暗红能量霜晶，在赵磐掌心温度下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像踩碎一片片极薄的玻璃。冰晶碎裂后，露出的皮肤异常柔软，却又冰冷得不似活物，仿佛握着的是一块正在缓慢解冻的冻肉。

第二层是震颤。她的整只手，乃至整个手臂，都在无法自控地高频颤抖。那不是肌肉的痉挛，而是更深层的、源于能量冲突的谐振——属于苏瑾自身的、淡金色的生命能量，与入侵的暗红污染能量，在每一条神经末梢、每一个细胞膜上进行着肉眼不可见的惨烈绞杀。

第三层，也是最深处的一层——是牵引。

当赵磐满是血污和焦痕的手握住苏瑾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左肩伤口涌出的温热血液，以及血液里携带的那些属于他自身的、虽然微弱但极其坚韧的生命信息，像被无形的漩涡吸扯，沿着两人交握的指尖，流向苏瑾的身体。

不，不是流向她的身体。

是流向她眉心那道被暗红能量撑裂、穿刺的印记深处。

那感觉诡异而惊悚。就像有人用一根冰冷的吸管，插进你的血管，缓慢而持续地抽取。失血带来的眩晕感立刻加剧，赵磐眼前发黑，膝盖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但他咬紧了牙关，用右手振动刀撑住地面，刀尖刺入金属地板半寸，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他不能松手。

因为在他感觉到“被抽取”的同时，他也感觉到了反馈。

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情绪碎片”，沿着那条无形的连接，逆流回他的意识——

那是恐惧。不是对死亡或痛苦的恐惧，而是对“自我正在被溶解、被覆盖、被篡改”的、最根源的恐惧。

那是抗争。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向上挣扎的本能。

那是……求救。

尽管模糊，尽管破碎，但赵磐确信，那是苏瑾——是那个在末日医院里冷静处理伤员、在曙光城建设中据理力争、在无数次危机中从未放弃过任何生命的苏瑾——在意识被拖入深渊前，发出的最后信号。

“坚持住。”赵磐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我在这儿。”

他抬起头，看向苏瑾的脸。

她的眼睛依然被暗红充斥，但那片混沌的深处，之前惊鸿一瞥的金色光点，并没有熄灭。相反，它开始搏动，如同微弱但顽强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让周围的暗红光芒产生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

而更关键的变化，发生在苏瑾眉心。

那些从星语者碎片延伸出来的、暗红色的能量光须，在接触到赵磐通过血液传递而来的生命信息后，出现了短暂的凝滞。就像清油滴入了沸水，虽然无法中和，却造成了局部的、短暂的浑浊和阻滞。

光须尖端试图继续向裂纹深处钻探的动作，变慢了。

哈兰长老的惊呼从后方传来：“能量读数变化！污染能量的入侵速度下降了百分之十五！赵工，你做了什么？！”

赵磐没法回答。他的全部意志都集中在维持连接、对抗那股越来越强的“抽取感”上。左肩的伤口因为持续失血和肌肉紧绷，疼痛已经从灼烧感演变为钝重的、仿佛骨头正在被碾碎的剧痛。冷汗混着血水，沿着他的额角、脖颈往下淌，在冰冷的空气中迅速凝结成淡红色的冰珠。

“他……他在用自己的生命能量为苏瑾女士提供‘锚点’！”米卡尔的声音带着哭腔和恍然，“就像……就像在洪流里扔下一块石头！虽然会被冲走，但至少能暂时改变水流的方向！”

“愚蠢！”赫姆勒的吼声混合着机枪的咆哮从入口方向传来，“他会把自己抽干的！”

“但有效！”断钢指挥官的声音冷静得近乎残酷。他依然站在通道口，熵减网手枪垂在身侧，浅灰色的眼睛死死盯着房间内的变化。他没有阻止赵磐，因为数据不会说谎——星语者碎片与苏瑾印记之间的强制共鸣频率，确实在变得不稳定。

“坚持三十秒。”断钢又说了一遍，但这次，话是对赵磐说的，“三十秒后，无论结果，必须撤离。”

三十秒。

赵磐的视野开始出现黑斑。失血和能量抽取的双重消耗，正在快速榨干他的体力。握刀的右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左手与苏瑾交握的地方，已经感觉不到冰冷或温暖，只剩下麻木和一种越来越强的、仿佛灵魂正在被剥离的虚无感。

但他数着心跳。

一、二、三……

苏瑾眼中那金色光点的搏动，开始与他的心跳同步。

房间外的战斗，进入了白热化。

东侧主入口，赫姆勒的轻机枪枪管已经打得通红，枪口制退器喷出的火焰在风雪中明灭不定。弹药箱里的子弹链只剩最后三分之一。但冲过来的“冰渊守卫”数量有增无减。它们不再盲目冲锋，而是开始有了简单的配合——体型较小、动作敏捷的“猎犬型”在前方佯攻吸引火力，后方体型较大、甲壳厚重的“重装型”则缓慢但坚定地推进，用身体为同伴抵挡子弹。

“妈的，这些东西学得真快！”赫姆勒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他的脸颊被一块飞溅的冰晶划开了一道口子，“柯尔特！给我来点亮的！”

西侧，柯尔特刚刚用信号弹烧焦了两只试图从通风管钻进来的小型守卫。听到喊声，他毫不犹豫地将信号枪对准东侧入口外的风雪上空，扣下扳机。

咻——砰！

高爆照明弹在空中炸开，瞬间释放出堪比小型太阳的炽白光芒！光芒穿透翻涌的雪幕，将入口外三十米范围内的景象照得一片惨白！

至少有二十头形态各异的守卫，正从三个方向包抄而来。它们被强光照射，动作出现了明显的迟缓和混乱——这些长期生活在冰渊深处的生物，显然不适应如此剧烈的光照。

“就是现在！”赫姆勒抓住机会，机枪火力全开，重点扫射那些暂时“失明”的重装型守卫的关节连接处。子弹打在厚甲上火星四溅，但关节部位的防护相对薄弱，很快就有两头重装守卫腿部中弹，轰然跪倒，堵住了部分通道。

但危机并未解除。

之前被断钢用熵减网和近战解决的那三头类人型守卫的尸体，此刻发生了诡异的变化。它们躯干上那些尚未完全熄灭的暗红能量纹路，开始像蠕虫一样爬动，脱离尸体，汇聚到残骸中央的地面上。能量纹路相互交织、融合，形成了一个直径约两米的、不断旋转的暗红色法阵。

法阵中央，空气开始扭曲、塌陷，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硫磺和臭氧混合的焦糊味。

“能量召唤阵！”哈兰长老一边试图远程干扰星语者碎片，一边嘶声警告，“它在利用死亡守卫残留的能量，直接从冰渊之门那边‘拉’东西过来！”

断钢指挥官立刻调转枪口，熵减网手枪对准那个法阵中央连续扣动扳机！

噗！噗！噗！

三张银色的金属网呈品字形射出，覆盖向法阵。第一张网接触法阵边缘的瞬间，暗红能量与熵减网的中和反应引发了小规模爆炸，法阵的旋转速度明显一滞。第二张网进一步削弱了能量强度。

但第三张网，在即将命中的前一秒——

法阵中央，一只覆盖着厚重黑色冰甲、指尖燃烧着幽蓝火焰的巨爪，猛地探了出来，一巴掌拍飞了那张网！

紧接着，一个庞大的、近乎塞满半个残骸中央空间的躯体，艰难地从法阵中“挤”了出来。

那东西有着近似巨熊的轮廓，但全身覆盖的不是毛发，而是层层叠叠、如同黑色玄武岩般的棱锥状冰甲。每一块冰甲缝隙里都流淌着粘稠的、仿佛熔岩的暗红能量。它的头颅扁平，没有眼睛，只有一张纵向裂开、布满螺旋状利齿的大口。肩部、肘部、膝部等关节位置，生长着尖锐的、仿佛冰晶簇般的骨刺。

最令人不安的是它的背部——那里“镶嵌”着至少五颗不断转动的、拳头大小的暗红晶体。晶体之间由粗大的能量脉络连接，正随着它的呼吸明暗闪烁。

“‘冰川领主’……”哈兰长老的声音带着绝望，“碎片记录里的高等变异体……冰渊守卫的指挥节点之一……它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召唤阵的能量级不够啊！”

“因为有人给它‘开门’了。”断钢冷冷道，目光瞥向房间内那枚暗红光芒越来越盛的星语者碎片。

冰川领主完全爬出法阵，四足着地，发出一声低沉得让整个残骸都在共鸣的咆哮。它背部的五颗晶体同时亮起，五道暗红的光束扫向不同方向——

一道射向东侧入口，赫姆勒所在的位置！

一道射向西侧，柯尔特和托克的掩体！

一道射向哈兰长老和米卡尔！

一道射向断钢！

最后一道，竟然拐了个弯，射向房间内的星语者碎片——不，是射向碎片与苏瑾之间的连接光须，试图强化那强制共鸣！

“规避！”断钢的吼声压过了咆哮。

赫姆勒猛地向后扑倒，光束擦着他的头盔飞过，击中外面的“铁骡”车体，厚重的装甲板竟然被熔出一个脸盆大小的洞，边缘的铁水滋滋作响！

柯尔特和托克同时翻滚，光束击穿他们身后的金属隔断，融出一个焦黑的窟窿。

哈兰长老被米卡尔扑倒在地，光束从他们头顶掠过，击中了后方一堆备用零件，瞬间引发殉爆，零件和工具像炮弹破片一样四射！

断钢没有躲。他迎着射向自己的光束，再次举起了左臂——护甲上的力场盾瞬间展开！

但这一次，光束的强度远超之前。

暗红能量与淡金力场盾碰撞的瞬间，刺耳的能量尖啸几乎要撕裂耳膜！力场盾剧烈闪烁，表面出现了蛛网般的裂纹！断钢整个人被冲击得向后滑退，靴底在金属地板上犁出两道深刻的痕迹，一直撞到墙壁才停下。力场盾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护臂上冒出缕缕青烟。

而射向房间的那道光束，已经没入了暗红光须之中。

星语者碎片骤然光芒大盛！苏瑾眉心裂纹处的暗红能量，如同被浇了汽油的火焰，猛地窜起！她身体痉挛的幅度加剧，喉咙里发出的重叠呓语变得更加清晰、更加急迫：

“融为一体”

“成为通道”

“迎接”

她眼中那点金色光芒，瞬间被暗红吞没了一半！

赵磐感到左手的“抽取感”骤然增强了数倍！仿佛那只无形的吸管，突然换成了抽水机！他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晕厥过去。鲜血从伤口涌出的速度加快，已经在地面汇成了一小滩粘稠的、半凝固的血泊。

“赵工！”米卡尔带着哭腔的尖叫。

断钢推开挡路的碎石，熵减网手枪已经打空了。他反手从背后抽出了一把造型更加夸张的武器——一把单兵用的、带有能量增幅轨道的破甲锤。锤头足有橄榄球大小，表面铭刻着密集的裁决者符文，此刻正闪烁着危险的红光。

他没有任何废话，拖着还在冒烟的左臂，朝着冰川领主发起了冲锋！

“赫姆勒！压制它背上的晶体！柯尔特、托克！攻击关节！”断钢的命令在冲锋中下达。

没有时间犹豫。赫姆勒的机枪立刻调转枪口，子弹泼水般射向冰川领主背部那些转动的晶体！子弹打在晶体表面，竟然发出敲击玻璃般的清脆声响，虽然无法击穿，但成功干扰了晶体的转动节奏，让它们射出的光束变得散乱、断续。

柯尔特和托克从两侧扑出，霰弹枪和改装手枪对准了领主相对脆弱的膝关节内侧连续开火！冰甲碎片纷飞，暗红的“血液”渗出。

冰川领主被激怒了。它放弃了对其他人的攻击，巨大的头颅转向断钢，那张布满螺旋利齿的大口张开，喉咙深处暗红能量疯狂汇聚，形成一个越来越亮的光球——那是比光束攻击更强、范围更大的能量喷射！

断钢冲锋的速度没有丝毫减缓。在距离领主还有五米时，他猛地跃起，右手的破甲锤高举过头，锤头上的符文红光暴涨！

领主口中的能量球喷发！一道直径超过半米的暗红能量洪流，如同火山喷发般轰向空中的断钢！

但断钢仿佛早已预判。他在空中做出了一个近乎违背物理定律的拧身动作，能量洪流擦着他的腰侧掠过，将他身后的一片金属墙壁彻底熔穿！而他下坠的轨迹不变，破甲锤带着全身的重量和动能，狠狠砸在了领主的鼻梁位置——那里是它头部唯一没有厚重冰甲覆盖的弱点！

铛——！！！

金属与冰晶碰撞的巨响，仿佛古钟被敲响！

领主的头颅被砸得向后猛仰，鼻梁位置的几丁质甲壳应声碎裂！暗红的浆液和冰渣混合喷溅！它发出痛苦与愤怒混合的咆哮，巨大的前爪横扫，断钢勉强用破甲锤格挡，整个人像被卡车撞中一样横飞出去，撞在残骸的金属立柱上，发出一声闷响，滑落在地，一时无法起身。

但这一击，为其他人创造了机会。

赫姆勒的机枪终于打穿了一颗晶体！晶体炸裂的瞬间，释放出小范围的能量冲击，将周围几头小型守卫掀飞！

柯尔特和托克也成功破坏了领主一侧的膝关节，它庞大的身躯摇晃着，不得不将重心移向另一侧。

而最关键的是——

领主受创，背部晶体被干扰，它对星语者碎片的能量强化中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