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高煦不羁,禁宫敲打(1/2)

当朱允炆以铁血手腕将江南税改的波澜强行抚平,帝国的改革巨轮在碾过最初的荆棘后,于北方边镇与南方水乡同时留下深刻辙印之际,南京紫禁城的红墙之内,另一场更为微妙,却也关乎未来局势走向的较量,正在无声上演。这场较量的核心,并非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也非远在北平的枭雄藩王,而是那位被作为人质羁留京师的燕王次子——年方十六,却已显露出惊人勇武与桀骜不驯性情的朱高煦。

位于南京城西,紧邻皇城的一处精致园林,被赐名为“澄心园”,名义上是皇帝体恤骨肉,赐予两位燕王世子(朱高煦、朱高燧)在京读书居住的雅舍。然而,园内外明里暗里遍布的皇城司眼线,以及那看似客气却寸步不离的“护卫”与“侍从”,无不昭示着这里实质上是一座装饰华美的牢笼。

时值冬末,园内池塘结着薄冰,残雪未消,更添几分清冷寂寥。

“嘿!”

“哈!”

园中特意开辟出的一片演武场上,呼喝之声不绝于耳。只见朱高煦一身利落的短打劲装,手持一杆白蜡木长枪,正在场中纵跃腾挪,练习枪法。他年纪虽轻,但身材已颇为魁梧,臂力惊人,一杆长枪被他舞得虎虎生风,枪尖破空,发出尖锐的呼啸。汗水从他棱角分明的脸颊滑落,眼神锐利,眉宇间充斥着一股仿佛与生俱来的、未被驯服的野性。

他的枪法并非花架子,招招式式都透着战场搏杀的狠辣与简洁,显然深得燕王府武将的真传,甚至可能亲眼见过、乃至参与过北平周边的实战。每一次突刺、横扫,都带着一股仿佛要撕裂这方寸天地的憋闷与怒意。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坐在演武场边缘廊下,捧着一卷书,却明显心神不属的朱高燧。他身形相对文弱,面容清秀,眉宇间总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忧郁与惶恐。听着二哥那充满力量的呼喝声,看着那凌厉的枪影,他非但没有感到安心,反而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目光不时瞥向园门方向,仿佛在担忧着什么。

“三弟!看枪!”

朱高煦一声大喝,似乎是练得兴起,竟将手中长枪猛地向朱高燧所在的方向虚刺而来!虽然隔着老远,但那凌厉的气势和扑面而来的劲风,还是吓得朱高燧“啊呀”一声,手中的书卷都掉在了地上,脸色煞白。

“哈哈哈!”朱高煦收枪而立,看着弟弟狼狈的模样,发出一阵快意的大笑,笑声中却难掩一丝被困的烦躁与对弟弟怯懦的鄙夷,“瞧你这点胆子!整日里就知道捧着这些酸腐文章,能顶什么用?男儿大丈夫,当持三尺剑,立不世功!像你这般,将来如何替父王分忧?”

朱高燧涨红了脸,嗫嚅着说不出话,默默捡起书卷,拍了拍灰尘,眼神更加黯淡。他知道二哥心中憋着火,对这软禁的生活极度不满,但他天性怯懦,只想安安分分,祈求能平安度日,不敢有丝毫非分之想。

就在这时,一名身着宦官服饰,但眼神精悍、步履沉稳的“内侍”(实为皇城司小头目)快步走入演武场,对着朱高煦躬身道:“二公子,宫中传来消息,陛下口谕,请您即刻入宫一趟。”

朱高煦的笑容瞬间收敛,眉头拧起,将长枪重重往地上一顿:“何事?”

“这个……奴婢不知。只说是陛下想考校一下二位公子的功课。”内侍低着头,语气恭顺,姿态却不容拒绝。

“考校功课?”朱高煦冷哼一声,随手将长枪扔给一旁的侍从,拍了拍手,“整日里之乎者也,有什么好考校的!备马!”

他并未更换更为正式的礼服,依旧穿着那身练武的短打,便大步向外走去,那股桀骜之气,即便在皇宫使者面前,也未曾稍减。朱高燧见状,也只得慌忙整理了一下衣冠,惴惴不安地跟在后面。

从澄心园到皇城,有一段不短的距离。朱高煦向来不耐烦乘坐那慢吞吞的马车,每次入宫,必是骑马。

今日,他心中本就因被困和“考校功课”而烦躁,骑上那匹燕王府带来的、神骏非凡的塞外烈马后,更是撒开了性子。一出澄心园,他便一夹马腹,催动坐骑,在南京城那相对狭窄的街道上奔驰起来。

“二公子!慢些!城内不可纵马!”随行的护卫和宦官吓得脸色发白,连忙呼喊追赶。

但朱高煦充耳不闻,反而觉得更加畅快。风声在耳边呼啸,街景飞速倒退,这短暂的驰骋,仿佛能让他暂时忘却身处樊笼的憋屈。他享受着这种速度带来的掌控感,享受着路人惊慌避让时投来的、混合着恐惧与敬畏的目光。

就在接近皇城承天门的一处街口,变故突生。

几名身着青色官袍、显然是刚下朝或正准备去衙门的翰林院学士,正一边低声交谈,一边缓步而行。朱高煦的马速太快,待到发现前方有人时,已然不及完全避开。

“让开!”朱高煦厉声喝道,猛拉缰绳。

骏马长嘶一声,人立而起,碗口大的铁蹄险之又险地从那几名翰林学士头顶掠过,带起的劲风将他们官帽都吹歪了!其中一位年纪较大的老翰林,更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吓弄得踉跄后退,一屁股坐倒在地,脸色惨白,指着朱高煦,气得胡子直抖。

“你……你……竖子安敢!”老翰林又惊又怒,他乃清贵词臣,何曾受过如此惊吓和羞辱?

朱高煦勒住躁动不安的坐骑,看着眼前这几个惊慌失措、官袍歪斜的文官,非但没有丝毫歉意,脸上反而掠过一丝不屑与嘲弄。在他心中,这些只会掉书袋、耍嘴皮子的文官,与北平那些能征善战的将领根本没法比。

“原来是几位翰林。”朱高煦骑在马上,居高临下,语气带着一丝轻佻,“街市之上,行走不看路,惊了本公子的马,若是伤了这御赐的宝马,尔等担待得起吗?”

他这话,简直是倒打一耙,嚣张至极!

那几位翰林气得浑身发抖,正要与他理论,后面的护卫和宦官已经气喘吁吁地赶了上来,一看这场面,魂都快吓飞了。一边连忙下马扶起老翰林,连声道歉,一边拼命给朱高煦使眼色。

“二公子,慎言!慎言啊!这几位都是翰林院的清流先生!”宦官压低声音,急得满头大汗。

朱高煦冷哼一声,终究没再说什么,但脸上的倨傲之色丝毫未减。他不再理会那几个愤愤不平的翰林,一抖缰绳,催马便向承天门而去,将一片混乱和愤怒留在了身后。

这一幕,自然被无数双眼睛看到,也以最快的速度,传入了深宫。

乾清宫西暖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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